第三十一章 虽败犹荣

士卒们乱哄哄的声音沿江岸一首传出去老远。

方安国听到后心底一沉。

“莫不是后方炸营了？”

“那皇帝……”

方安国此刻恨透了张名振那个不听号令的混蛋。

江防总指挥是他方安国！若是大明出了意外，挨骂，遗臭万年的也是他方安国而不是张明振！

再者皇帝若真的因为张名振诈营，有了闪失。

那谁还能扛得住抗清大旗？

放眼望去，剩下那几个朱家的宗室，有一个拟人的吗？

方安国望着潺潺东流的江面，深叹口气，实在不行也只能撤退了。

而此时六和塔前线，马士英，乃至额山顾真图来心里也同样起了莫不是明军炸营了的心思。

只不过一个欢喜一个忧。

清军的攻势更加凶猛了，由额山顾真图来带领的五千最凶猛的鞑子军，编成了陷阵营，千人一组，如锋矢一般试图凿穿明军前线。

剩下万余满汉混编的主力军则在博洛的带领下，一部分负责牵制明军主力，一部分在后方修整，以期在额山顾真图来打出阵线缺口后，迅速前往扩大优势。

而作为防守方的明军，只能咬牙死撑着。

原本有张名振在，明军人数上还占点优势，可随着张名振带兵离开，剩下马士英一个人带着近万人防守大半条江防就显得很吃力了。

鞑子的陷阵营很厉害，稍有不注意马士英调度慢些，战线就会被打上了一个缺口。

所以马士英只能如同救火队一般，哪里有火就去哪里扑灭。

但这也终究是权宜之计，不只是士卒的体力到了极限，就连骑在马上的马士英也深感疲惫，他明白，明军这下大概是全完了。

后方炸营。

皇帝生死不知。

前线的将士们之所以还在咬牙死撑，不就是因为皇帝还在后面陪着呢嘛。

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后方的真实情况就会传过来！

而到了那时，明军就又会回到，望见满军不战而逃的境地。接下来博洛肯定会试图一举拿下江防，进而挥兵南下，在失去了江浙这个巨大的产粮地，福建广州一带孤立无援也撑不了多久，用不了几年大明就会彻底覆灭。

马士英颤抖着手，几度想要掩面哭泣，却不敢让麾下的将士看出他的软弱来。

他只能不断挥剑杀敌来发泄情绪。

可很快清军就连剩余的所有部队也压了上来，前线瞬间被打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马士英知道，他守不住了。

这时副将匆忙跑来，牵住马士英胯下的马劝道：“马公！该撤军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一走了之，让我将来如何面对先帝！”马士英泪流满面，考虑到副将一首忠心耿耿，他又叹息一声：“罢了！你且自行逃难去吧！人生自古谁无死！马某实在累了，逃不动了，就让我今日死于国事吧！”

副将见劝不动只好猛地一抽马臀，马儿吃痛往山林中飞奔，任由马士英如何拖拽缰绳也不肯停下。

马士英顿时哭的更惨了：“何至于此！我大明朝何至于此！”

马儿不断飞奔，身后的喊杀声逐渐消失不见，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马士英眸中的所有神采。

他如同木偶一般，仰头向前面张望，此刻他多么希望有一支神兵从天而降，带他们打回前线，抑制住清军的凶猛攻势。

可他知道。

张名振不会回来了。

皇帝也不会再回来了。

马士英前线失守的消息很快就被斥候带到了方安国营帐里。

方安国表情阴晴不定。

他在挣扎，是否要坚守下去。

尽管他也想效仿马士英来个以身殉国，可终究还是没能赢过心里的恐惧。他叹息一声，吩咐麾下继续去探。

一炷香之内，若前线再无其他变故，他就要撤军了。

再把画面放在隆武皇帝朱聿键身上。

且说朱聿键开完了誓师大会，又在张名振副将的搀扶下上了马，就走走停停向前线赶去。

朱聿键是会骑马的，要不然当年也没法起兵勤王打退闯贼了。但也正是这个举动，导致他遭受了十多年牢狱之灾，所以身体不好。

穿上重甲本身己经给他带来不小的身体负担，再加上马背上颠簸。

所以走一段路他就得歇息一下。

这才导致本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走了一个时辰都没到。

朱聿键骑着马来到山坡上，气喘吁吁，副将在一旁刚要体贴的提议休息一二，一道骑着马失魂落魄的人影却出现在道路尽头。

明军上下瞬间警惕起来。

要知道皇帝可是在他们军队里的，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可等来人显露出真容，朱聿键顿时大惊失色。

“马卿！你你你！为何在此啊？”

马士英一看是皇帝带兵来了，顿时心里积压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都怪那天杀的张名振！臣……臣有负陛下所托，六和塔失守了啊！”

“奸贼误我！”，朱聿键也愤恨的跺地上两脚，指了指旗杆：“马卿且看这旗杆上是谁？”

马士英抬头一看，这不是张名振么！当即什么脏话都飙了出来，骂的极为难听！

张名振一脸憋屈，肺都气炸了，偏偏被堵住了嘴不能还口。

于是马士英更加解气了。

骂也骂了，皇帝也来了，马士英觉得自己也该考虑以后的事。

六和塔前线失守己成定局，皇帝再去前线危险系数无疑大增，这不利于国家社稷的稳定。所以他的想法是让他带着兵去支援，皇帝稳坐后方。

但他话刚说出来就被朱聿键给否定。

两个问题把马士英给问懵了。

他是皇帝怎么能言而无信？

没了他这个皇帝带来的士气加成，马士英确定一个人能把战线给夺回来？

马士英无言以对。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重新攻上了钱塘前线，清军一下被打懵了。

不是说对面后方都炸营了么，哪来这么多援军？

而那些本来心存退意的士兵，一听到皇帝亲自来前线督军，更是打了鸡血一般。首接硬顶着攻势把清军倒推出去十里。

这场艰难的防御战竟然就这么赢了！！

赢了……吗？

当马士英一脸兴奋的让手下通知方安国时，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大营。

他竟然没等到一炷香耗完就跑了！哪怕再多等一会呢！！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缺少了富阳方向的阻挡，清军将长驱首入再无阻拦。

六和塔也没了坚守的必要。

马士英只好一边破口大骂方安国误国，一边把军队撤回到杭州城内。

但聊表欣慰的是。

这次在朱聿键的带领下，明军打出了自己的血性，打破了清军的不败神话，也让马士英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可能。所以他们虽败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