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微微振翅，我席卷风暴

“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俞千漾有些惊讶地问，心情有些微妙，像血淋淋的心上被撒了糖霜，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搬走糖粒，甜味杂着血腥味糊在心口。

“可能我有超能力吧。”

张醒年微微一笑，和你重逢后的走向，我己在心里排练过千万遍，怎么会出错？

“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要帮你藏好这个秘密。”

俞千漾笑着，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心绪却极为复杂。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柔，本能地就想逃避，心中涌现些许烦躁，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善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扰乱了心。

“那确实是要麻烦你了，这只有你会知道。”张醒年目光温柔看着她，试探地伸出左手小拇指。

“你是要和我拉钩？好幼稚。”俞千漾笑着吐槽，犹豫片刻，也伸出右手小拇指。

一冷一热的指轻轻相勾，搭成一个相连的结后迅速分离。

两人视线相接又匆匆移开。

“你是Y城本地人吗？

”俞千漾想起他流利的白话，试探地问道。

张醒年抬眸看她，神色有几分纠结。

“不是的。”

张醒年轻声否认，垂着鸦黑的睫毛，声音更轻了些，“我妈妈死后，我被我小姨接到了深城，也有六年了，大学我回了江省念计算机。

“那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张醒年神色微怔，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

在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好不坏，虽然总被姨夫当成吃白食的，时不时阴阳怪气一下，其他也挺好的。

没什么人会在明面上欺负他，大家都是体面人，最多就是拿他开玩笑取乐。

你真是大少爷了，和你讲话也爱搭不理。

张醒年在一开始还有些许难受，后来也无所谓了，偶尔还有闲心观察那些人的眼神，不同眼神各有其颜色。

刻薄鄙夷的眼神是蟹壳青，寒寒凉凉的，蟹不鲜胃不好，吃了肚子就绞着痛。

愤怒厌恶的眼神是枫叶红，红到顶点枯萎就开始了，风一刮，褐斑一生，雨再一落，斑越晕越大，就全然枯萎了。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习惯了，一切都会过去。

小姨在深城做服装的生意，姨夫家境很好，祖辈从商，又是拆迁户，在几个大城市里都有楼出租，物质条件上宽裕，姨夫自己也在几个厂里有股份。

在后来，张醒年考上重高，再考上名校，家里头的人觉得他有出息，还带他去酒桌上，花大价钱包酒店给他办升学宴，夸耀他给自己挣了面子。

他看着不声不响的，读书还不错，就是只会死读书。

哪有死读书读这么好的？老板真客气了。

张醒年默默听着饭桌上的你来我往，只觉得好笑。

原来尊重是你价值重了，在别人眼里也就重了。

这几年，小姨家没少他吃也没少他穿，一路供他念大学，算是大恩了。

过分的事也只不过是饭桌上的阴阳怪气，她们只是要求他留在本地读大学，读个好就业的专业，对他而言，算是仁至义尽了。

而他却一意孤行考回江省，惹怒了姨夫，这才断了他的生活费。

但靠着接单做软件还有做家教，他日子过得也挺宽裕的。这样的生活与从前受人欺凌的日子相比，应该也算得上是快乐吧？

从前的日子很苦，但他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但涌现在脑海里的不是那一张张奚落他的脸，是记忆里那双湛然又明亮的眼睛。

张醒年对视上俞千漾关切温和的眼神，薄唇微抿，想笑又笑不出，怕她不喜欢自己的苦脸，于是担忧地垂下长睫。

“挺好的。”

张醒年听见自己这么说。

他把想说的话都藏在心头，只想把好的一面留给她。

极尽思量，讨你欢心，求你青睐。

“那就好。”

俞千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套般地回了句套话。

二人又陷入沉默，只有眼神时不时相触，又匆匆移开，像并行的蝴蝶，被彼此灰白的翅膀吸引，悄悄接近，却在翅膀相蹭的瞬间惊惧地分离，跌跌撞撞飞向远方。

张醒年看着始终淡定从容的俞千漾，心里泛起苦涩，在这场暗恋里辗转难眠的人永远只有他。

怀揣着心事的心，像南美雨林里的蝴蝶，你微微振翅，我席卷风暴。

“今天晚上，我们去哪里吃啊？”

俞千漾率先打破沉默，笑着问他，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他锁骨上的棕色小痣，像被灼烧般又匆匆移开眼。

张醒年神色有些犹豫，“你上火了，得吃些清淡些的，不然会不舒服的。你今天吃些粥吧，鱼虾红肉这些发物要少吃些，我知道一家粥铺味道好好，晚上我带你去？可以吗？”

“你这么说，味道肯定很好。”俞千漾客套夸了一句，又补充道：“你答应我的，让我请客，不要抢，不然我就不和你去了。”

“我不抢着买单，下次你就会陪我再去吗？”

张醒年捏着汤勺，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期待。

俞千漾微微一愣，她不是傻子，这话……算了，说不准是他胡说八道，于是也就爽朗地开着玩笑。

“那我们这样天天去，我们都要借钱去吃饭了，饭店老板要开大奔了。”

张醒年勾起一抹笑，笑容里却掺着隐约的失落。

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了，明明也是正常的，谁会这么快对一个陌生男人放下戒心。

更何况，她应该也不记得我了。

她们走在回去的路上，俞千漾走在前，张醒年微微落后，克制着保持距离，靠着自己的影轻轻碰着她的脚后跟，心中生起隐蔽的欢喜。

就算只能看你背影，也挺好的。

俞千漾在捕捉到前方戴着红袖章的男人，脸色一变，匆忙看向张醒年，“你带暂住证了吗？”

张醒年一怔，他户口都迁来了，要什么暂住证？想到她应该是心急乱了分寸，匆匆顺着她的视线看，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狂奔。

当时人员流动大，为了社会治安，证查得很严，一年要三西百，还只有一年期。

要是没证，工作和住房都比较难解决。有些好点的厂，会帮员工办证，把被关的员工赎出来。

在一些地方，查证的也会搞上楼突击抽查，三更半夜把人叫起来，手电筒的光线刺得像长矛，噼里啪啦砸着防盗门，一些巷口也有人在查。

抓到要么罚款50-200，要么关进去，让家人来赎，那就不是200块能解决的了，关里头的人还要交“三费”，也就是伙食费、车船费还有管理费，加起来也要两三百。

因为费用太高了，很多人为了省钱就没办，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些东躲西藏的身影，在桥洞里，林子里，或者篷帐顶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年打工才赚多少钱？交完办证的钱，还要交房租，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

“去这边。”

张醒年拉着俞千漾的手腕，侧身带她钻进了小巷，躲在废弃的木箱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