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人新环境

十二月上旬，各项工作开始收尾。

一个多月的历练，秦楚歌总算摸到了工作的脉络。她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地赶，每一份文件都认真研读，每一条要求都被她记录在笔记本上，完成的，打对号，没完成的，自己能补的就算不睡觉也要补上，自己完成不了的，请示主任，请示主管领导。

人际关系以及充满隐喻的谈话她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

对于这里的工作，她倒是看出一点门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活，分给自己的工作必须自己挑大梁。

领导只会告诉你：这里要来检查了，那里要来检查的。

领导只听上级反馈，反馈时表扬多，你干得就好，反馈时问题多，领导就不高兴。

活是分到每个人头上的，成绩和问题都是领导的。

检查团的任务，必须挑毛病，因此领导身上担得最多的，还是责任。

领导也不容易当。

谁也做不出十全十美的工作，只能努力把问题压到最小，秦楚歌工作上绝对是个认真细致的人。

上级检查大都以文件为依据，查的就是文件贯彻执行情况。

秦楚歌就把所有的文件按照日期归档，又按照文件要求把每一类的材料收集齐全，装到档案盒里。

三十二个蓝色塑料皮的档案盒，每个足有西公分的厚度，超级大容量。

分类之后的材料把文件盒装得满满当当，不过也还有好几个轻飘飘没有几份材料急等补充。

李花容车祸去世后，小半年的空档期，她的工作都是陈远征和刘小丽在分摊。两个人原本有自己的工作内容，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办公室只是上交了在一定时间段内必须完成的活动材料，至于贯穿活动始终的学习笔记、心得体会，主题内容的实施方案和阶段总结，检查过后的回头看，整改措施和整改效果……所有相关材料都零零散散，需要归纳整理或是补充完善。

集中学习笔记就是难题之一，学习有时会与工作发生冲突。

开始时每到周五下午大家都去会议室学习，但下乡的、出差的，每次都有人缺席。

文化局不是大单位，总共不到二十人，缺两三个人还可以，有时领导带队下乡，一下子缺西五个人，学习氛围就差了一大截。

学习的方式就是由秦楚歌念文件，大家记纲目。

缺席者要补抄参加学习的同志的笔记，会上笔记大多记得潦草，抄写很不方便。

针对这一情况，秦楚歌跟陈主任合计之后决定，把学习内容打印出来分发到各科室，由各科室组织小型的集中学习，在一定时间段内完成。

这样，工作学习两不误，秦楚歌也能及时把整个单位的学习笔记收上来。

工作难做也得做，还必须做好。

怎么做？想办法呗。

因为一首通勤，秦楚歌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就回到办公室加班赶材料。

每天多出来的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秦楚歌从来不敢浪费，都用在工作上。

跟江口镇相比，这里的工作节奏和生活节奏快得让她应接不暇，她必须努力改变自己，必须突破肩上的重压。

她不知道，其实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都有压力。

这天下午，陈远征坐了一会儿便开门离开办公室。他是个烟鬼，不好意思在只有两个女同事的屋子里吸烟，总往人事科和市场管理科这两个只有男人的科室跑。

陈远征一去，人家就知道他要抽烟，有什么好烟立刻掏出来。几个人关上门，各自鼓起自己的小烟囱，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讲讲酒局上的趣事，偶尔也会谈谈人事变动——吸烟是男人们繁忙工作中最常用的解压方式。

屋子里只剩下刘小丽和秦楚歌，两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谁也不说话，只听见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此时秦楚歌正在写主题活动的工作总结。

毕竟是半路接到手的，她的总结写得很不顺利，要不时回头查资料，要把中断部分通过想象合理拼接好。

这样写总结，她总感觉有胡编滥造的嫌疑，心里上过不去。

没办法，时光不会倒流，谁也无法回到从前，回到上一个阶段。

楚歌只能踏实做好自己到来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对于自己的前任，她倒愿意用美好的想象帮她圆了当初的工作。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舒服多了。

隔壁市场管理科的王家诺推门而入时，两个人都没说话。

秦楚歌太过入神，她只当是陈主任回到办公室，也没抬头。

王家诺站在门口，良久，无人搭茬，他可能有些尴尬，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

“哎，你们主任呢？”

市场管理科只有两个人，王家诺是普通科员，他己经不只一次以寻找陈远征为借口来办公室串门了。

文化局的男人当中，只有他是不吸烟的，不但不吸烟，还像女生一样讨厌烟味。

陈远征一打开他们办公室的门，他就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到别的科室溜达一圈。

因为离综合办公室最近，陈远征那里又总会有空位，他就常常跑过来，坐在陈远征的位置上随意浏览网页，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两位女同事唠两句。

有时，刘小丽出去送材料，他也不走。

他还跟楚歌说：“你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我就来看过你，我可是咱们单位除了严局和刘小丽之外第一个看过你的人。”

秦楚歌只记得上班第一天很慌张，也不记得有人来过办公室，又脸盲，那一天的人和事，她根本记不住。

王家诺好像并不在意那天的事，也不在意楚歌的态度，他还是有事没事来综合办公室。

当他询问主任去了哪里的时候，往往是陈主任刚刚进了他们科室，坐在他的座位上，而他，刚刚从弥漫的烟雾中逃出来。

“又问这种话”，主任出去的时候，秦楚歌好像听到隔壁的门响了一下，此时主任一定坐在管理科高谈阔论呢。

她不说话，只冲王家诺笑一下，双手放在键盘上，一下子卡了壳。

王家诺慢腾腾从门口走过来，拉一下陈远征的椅子，却并没有坐下来，眼光只管在秦楚歌和刘小丽之间扫来扫去。

刘小丽斜睨了他一眼，回了一句：

“我们主任呀，忙工作呗，下乡了。”

“真的啊？去哪个乡镇啦？完了，今晚又得喝多，乡镇那帮人，都是大酒包。”王家诺说话的节奏也慢腾腾的，像是自言自语，并不需要谁来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