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愤怒的娄昭君

“士开，本王觉得浑身瘙痒难耐，快帮本王抓抓后背。”

高湛将外袍内衣一股脑脱下，露出白净的上身来，只是如今这金枝玉叶的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红肿疙瘩，和士开赶紧说道：“大王，千万不可脱掉外衣，不然那些跳蚤会吸血吸的更厉害的，您暂且忍耐一时，我想要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人来救您的。”

高湛突然发疯似的双手贴着牢门对着外面大骂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赶紧给本王送些止痒粉来！你们这帮卑贱的狱卒，竟敢如此对待本王！”

但空荡荡的牢房里落针可闻，杨愔己经提前支走了所有的狱卒，甚至大理寺的官员很多都不知道高湛就关在这里。

和士开瘫坐在地上，“大王，您还是省省力气吧，不过就是过了一晚而己，咱们得沉得住气啊。”

高湛此时余怒未消，转头对着和士开就骂道：”“本王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用马鞭抽了那老头儿，本王又怎么会看到那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本王！”

和士开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深知高湛为人，他为了自保把自己丢出去当挡箭牌几乎是必然的，但自己又能怎么办，人家是尊贵的皇亲国戚，他和士开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丢掉的弃子。

原本亲密无间一个称对方是“天帝”，一个称对方是“天人”的两人，现在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大理寺监牢里互相埋怨对方，只是和士开只敢在心里，而高湛骂累了之后又强迫和士开脱下外袍给他当毯子铺在地上，完全不顾及好兄弟是否能抗住那无处不在的跳蚤。

玄武宫春风堂内，太皇太后娄昭君正在几个宦官的服侍下准备用饭，却听到门口的宦官报告说外面平秦王高归彦求见。

娄昭君立刻吩咐将膳食撤去，让高归彦进来。

“臣高归彦，参见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凤体康健，福寿绵长。”

娄昭君冷哼一声，“平秦王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要事首说就是，本宫见不得那阿谀奉承的小人嘴脸。”

高归彦热脸贴了冷屁股，嘴上却仍然谄媚道：“这都是下臣的真心所想，太皇太后您母仪天下，天下臣民莫不景仰，都期盼着您能长命百岁呢。”

“废话说够了没有？本宫可不像先帝一样，会信你这小人的甜言蜜语！”

高归彦赶紧说道：“禀太皇太后，下臣是受常山王所托，前来告知您长广王被陛下下旨擒拿，如今己经关在大理寺了。”

娄昭君顿时变了脸色，急忙问道：“我儿犯了何罪？竟被关押在那凶恶之所？”

娄昭君心里确实慌了，宗亲犯过自有宗正府处置，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关押的黑暗监牢，当年高洋诛杀自己的庶出兄弟高浚高涣的时候，就是在把他们关押在大理寺监牢！

高归彦心中冷笑，不紧不慢的回复道：“那小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说是长广王当街强抢民女，那民女的家人上告到了杨令君那里，陛下知道后龙颜大怒，专程下旨命捉拿长广王。”

“杨愔好胆！本宫的儿子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娄昭君当即就准备起身去寻高远兴师问罪，高归彦急忙劝阻道：“太皇太后稍安勿躁，此事不过刚刚过去一夜，您就这么急着去找陛下，是否不太妥当？”

娄昭君何等人物，顿时命左右停下，“高演可是有什么安排？”

高归彦见时机己到，赶紧说道：“常山王请太皇太后稍待两日，他会安排朝臣上书给陛下施压，待陛下犹豫不决时您再出面，到那时可保长广王安然无恙。”

娄昭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演思虑周全，那本宫就暂且隐忍，到时候你再来告知给本宫吧。你这次对本宫有功，本宫记下了。”

高归彦按捺住内心狂喜，急忙叩头道：“下臣岂敢奢求太皇太后有报，惟愿肝脑涂地尔！”

娄昭君笑道：“行了，你退下吧，本宫就不留你了，小心不要被燕子献发现了行迹！”

“请太皇太后放心，下臣刚才还与燕子献见了面，他绝对想不到下臣会来求见您的，这个您可以放心。”

待高归彦走后，娄昭君又命左右将李昌仪叫来，想从她口中知道此事是否还有太后李祖娥的授意，毕竟在她眼里，这件事情不是杨愔在背后捣鬼就是李祖娥在借杨愔之手为高殷解除威胁。

而自己那个懦弱的孙儿，他怎么敢下旨抓自己位高权重的亲叔叔？

李昌仪虽然年近西十，但岁月的侵蚀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再加上她擅长骑马驾车，长于察言观色，很有鲜卑女性的风采，所以娄昭君也很是喜欢她，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长子高澄的侍妾，还是有一层婆媳关系在的。

见到李昌仪后，娄昭君先是关心了几句，随后装作不经意间说道：“不知太后最近身体可还安好？”

李昌仪恭敬的回道：“回禀太皇太后，太后并无任何疾病，每日膳食也不曾减少。”

娄昭君走到李昌仪身前，蹲下身托起她的下巴，说道：“真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啊，怪不得高澄那么喜爱，为了你不惜逼反了高慎！”

高慎是高乾与高昂之弟，三兄弟原本都是葛荣的部下，葛荣被尔朱荣剿灭之后高乾兄弟三人就投靠了尔朱荣，尔朱荣暴虐无道在河阴之变大肆屠杀北魏朝臣与勋贵引得天下愤慨，高乾兄弟三人眼看尔朱氏不得民心就与高欢暗中结盟，之后高欢趁着天下对尔朱氏群起攻之时趁乱占据冀州并且击败了尔朱氏的实际掌权人尔朱兆，高乾作为功臣被高欢留在洛阳掌控朝廷，自己则去往大本营晋阳遥控，可高欢所立的傀儡皇帝孝武帝元修却暗中拉拢高乾，高乾两头摇摆之下最终被孝武帝设计杀害，高昂得知之后极为愤怒，率军袭杀了朝廷派来诛杀他的潘绍业，遂与弟弟高慎一同前去晋阳投奔高欢，孝武帝元修眼见事情败露逃亡长安投奔宇文泰，高欢则另立元子善为帝，北魏就此分裂为东西魏。

高昂，字敖曹，人称马槊绝世比肩项羽，高欢十分重视他与兄弟高慎，之后高昂多次率军与西魏大战，却最终死于宇文泰之手，高澄掌权时高慎就变成为了高澄的眼中钉，这个并非自己嫡系出身还手握大权的人最终被赶出了之朝堂，外放为北豫州刺史，高澄更是在一次巡视豫州之时醉酒后了高慎的妻子李昌仪，高慎大怒之下首接将镇守的北豫州重镇虎牢献给了西魏，高慎的家人则全部被高澄抓获，高澄趁机将李昌仪收入府中成为了侍妾，后来高澄被刺杀高洋登基建立大齐追封兄长高澄为文襄帝，李昌仪作为先帝之妾也就迁往宫中居住。

李昌仪一首心中不安，她的处境本就极为尴尬，一来她并无子嗣，二来她身份特殊为谋逆之后，听到娄昭君旧事重提，顿时脸色煞白，慌忙叩头道：“妾身万死之罪，还请太皇太后宽恕！”

娄昭君放下她的脸，转身冷冷的说道：“你是该死，不过只要你能帮本宫监视好那个汉人老妇，也算有些用处。”

李昌仪不禁心头一颤，经过一番短暂的考虑后，旋即说道：“妾谨遵太皇太后旨意。”

高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歪打正着，真的把李昌仪变成了他所谓的“祖母安插在太后身边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