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或许可以试着相信我

江墨时不敢想。

无人生还的死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她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无边无际的兽潮。

在发现自己不死后，她该有多绝望啊？

清醒地被兽潮撕碎，一次又一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折磨，江墨时带入自己，心智坚定如他，在那样的处境下，也很难不陷入疯狂。

从见到谢倾眠开始，他就发现了她的呆板，她似乎没有情绪，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他以为她性情如此，现在想来，大概是经历了那样的黑暗之后，身体出于某种保护机制，封锁了她对情绪的感知。

不死，于她而言，是彻头彻尾的诅咒。

可她何其无辜？

她纯善、理智、聪慧，对待他们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说是麻烦，也会怀抱善意。她尊重他们的文明和理念，她从未强迫，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

她温柔又小心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

这样的人，为何要经历这样非人的惨痛？

江墨时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化作小心翼翼地询问：

“谢倾眠，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愿意和我回中央星吗？”

他想不到其他方法，只能让她远离那些不好的回忆，越远越好，中央星有很多人，她这么好，一定能交到很多朋友……

谢倾眠从他怀中退出来，“你不觉得我是怪物吗？奇怪的自愈力，和异变兽一样……”

江墨时看着她，连连摇头，慌忙辩驳，“怎么会，你不是，你这么好，你救了我两次……”

谢倾眠觉得他完全变了一个人，有些好笑，“谢谢你。”

说完，她略一顿，让开江墨时的视线，向后示意，她身后，几百名哨兵皆神色复杂地看向这里，谢倾眠接着道：“可他们呢？星舰修好之前，我们恐怕还得同吃同住一段时间，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我……”

江墨时打断她，眸色阴沉，“他们敢？”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一声，“咳，我会让他们保守这个秘密，身为军人最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他又弯腰与谢倾眠平视，道：“你也是，你只是拥有强大异能的正常人，不要看轻自己，好吗？”

谢倾眠突觉心头一暖，不自觉牵起嘴角，“好。”

江墨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要接近战场？”

问出这个问题，他的神情很严肃，谢倾眠刚刚的行为，是严重违反了军纪，不遵命令，擅自行动，她不是军人，江墨时自然不会以军人的标准要求她，但他有必要让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她虽不会死，痛楚却是真真切切的，倘若连她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生命，其他人就更不会在意，他们可能会发现，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她这一特性，蹉跎她所剩无几的意志。

人性就是如此。

江墨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谢倾眠见他肉眼可见的有些生气，张了张嘴，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

江墨时以为她在为自己的擅自行动道歉，刚想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就听她话锋一转：

“那个哨兵，是因我而死。”

“它告诉我，它会杀了所有人，它让我过去，如果我一开始就相信它的话，没有人会因此牺牲。”

谢倾眠眉头紧锁，她感受不到悲伤，但正因如此，她深陷煎熬，她一首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可同伴的生命因她逝去，她怎能平静至此？

江墨时见她挣扎无措，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谢倾眠口中的“它”，他一下便猜到了指的是谁，他轻声道：

“他不是因你而死，是异变兽。它们不通人性，只知杀戮，人类的性命在它们看来不过是好用的筹码，如果不是你治愈系异能的助力，这场战斗还会死很多人，谢倾眠，你没有错。”

“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可以提前告诉我吗？如果你受到威胁，你可以用精神力，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总指挥，没人比我更清楚战局，你或许可以试着相信我。”

江墨时字字真诚恳切，因为没有多余情绪的干扰，谢倾眠的感受尤为纯粹，她不知不觉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好像不论什么麻烦丢给江墨时，他都能妥善收场。

于是谢倾眠愣愣地点头，“好。”

江墨时轻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抬头瞥了眼周遭不知如何自处的哨兵们，接下来，还有件大事需要收尾。

他轻柔地问询谢倾眠，“你累不累，需要休息吗？”

谢倾眠感受了一下周身的乏累，她“死而复生”，确实消耗了许多异能，经江墨时点出，此时也感受到了困倦，于是点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十一它们会来收尾，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江墨时笑着答应她，看着她骑上白虎返回，背影逐渐远去。

再转头时，他眉眼恢复冷凝，周身气压骤降，沉声道：“程让，敛尸，其余人，大厅集合。”

说完，跃上黑龙，掠过战场。

余下的哨兵见他们指挥官山雨欲来的神色，顿觉不妙，江墨时和谢倾眠之间的亲昵，他们是见识到了，江墨时对谢倾眠的在乎也远超了普通哨兵对向导的保护，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江墨时是彻彻底底地栽了。

那他们刚刚目睹了谢小姐的秘密，江墨时不会杀人灭口吧？

想着，他们吓得一激灵，赶忙摇了摇头，江指挥不说别的，还是很讲义气的，战场上从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人，单凭这一点，他肯定做不出杀道正妻的事。

这么想着，众人纷纷召出精神体，追上江墨时的脚步。

大厅，江墨时空出了中央主座，在其右手边第一位落座。

被加强的精神力标记使他能略微感知到谢倾眠的情绪，感受到她平稳的心绪，猜测她己经熟睡，便将视线扫过座下一张张肃穆的脸。

他坐上第一军总指挥多年，没人比他了解手底下这群人的秉性，这次任务也带的是他最信任的几支队伍，因此他相信了解了事情全貌，他们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于是他开口，言简意赅地复述了谢倾眠在战斗中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