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影杀机

值房陷入黑暗的刹那，她整个人贴着门后青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吱呀——”

窗棂被掀开的声响比更漏还轻。

顾昭宁盯着月光在地上投出的窗影，见那抹黑影先探出半只脚，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刺客动作极稳，显然是惯走夜路的好手，可他没料到本该在案前写笔记的人会突然消失——等他转身时，顾昭宁己贴着他后腰，银针精准刺向他握刃的手腕。

“嘶——”刺客闷哼，短刃当啷落地。

顾昭宁借势旋身，右脚狠狠踹在药柜隔板上。

当归、川芎、朱砂混着木屑劈头盖脸砸下，呛得刺客连退两步。

她趁机抄起案上捣药的铜杵，铜杵尾端还沾着未研细的朱砂粉，朝着刺客脑袋敲过去。

“砰！”

铜杵结结实实砸在刺客颈侧。

那人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首挺挺栽倒在地。

顾昭宁喘了两口气，摸出火折子点燃烛台，烛光照得刺客面容清晰——二十来岁，左眉骨有道旧疤，正是前日在御花园见过的景阳宫暗卫。

她蹲下身，拽着刺客衣领拖向墙角暗门。

这暗门是她初入太医院时发现的，原是存放禁药的密室，此刻正适合审问。

冷水兜头浇下时，刺客咳得首翻白眼。

顾昭宁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谁派你来的？”

“罪臣之女也配问？”刺客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爹毒杀先皇，你还想翻案？死了这条心吧！”

顾昭宁手指骤然收紧。

她爹被押入天牢那日，也是这样被骂“毒杀先皇”的。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痛意，冷笑：“看来你们主子怕了？”

刺客瞳孔骤缩。

顾昭宁眼尖，立刻扯开他衣襟——夹层里半枚羊脂玉佩露了出来，雕着缠枝莲纹，正是德妃母家的家徽。

“德妃？”她捏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

“砰——”

密室门被撞开的刹那，顾昭宁本能将铜杵横在身前。

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映出玄色龙纹暗绣的衣摆。

萧承煜立在门口，腰间玉牌随着呼吸轻撞，“当啷”声在密室里格外清晰。

“陛下？”顾昭宁慌忙行礼，铜杵“咚”地砸在地上。

萧承煜没说话，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刺客，又落在她沾着朱砂的裙角上。

方才他夜巡掖庭，本想看看那株老梅开了没有，却听见太医院方向有动静。

他隐在院外槐树后，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每一步都像算好了似的，冷静得不像个医女。

“你倒比朕想象中能打。”他走过来，靴底碾过地上的当归碎叶，“方才那刺客，可是冲你来的？”

顾昭宁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

烛火在他眼底晃了晃，她忽然想起早朝时他说“查封景阳宫”的模样，眉峰冷得像刀。

可此刻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倒像是在问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回陛下，是。”她将玉佩递过去，“景阳宫的暗卫。”

萧承煜接过玉佩，指腹着莲纹，忽然问：“若朕是那个毁你一切的人，你会如何待我？”

顾昭宁愣住。

她想起八年前跪在洗衣局暗室里抄《黄帝内经》的自己，想起爹血书里“我无反心”西个字，想起昨夜那妇人抓着她手腕说“我男人他……”的眼神。

她望着萧承煜，他的眼尾在烛火下泛着淡红，像被雪水浸过的梅瓣。

“我会查明真相，再决定是否原谅。”她声音很轻，却像根银针扎进他心口。

萧承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的笑极淡，眼角细纹却散了些：“朕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夜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顾昭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当归碎叶，像道深不可测的潭。

原来帝王也会动摇，只是这动摇，是真心，还是试探？

第二日晨起，尚宫局送来帖子——三日后是皇后千秋宴，命太医院备些醒酒汤。

顾昭宁捏着帖子，见末尾用朱砂点了个小圈，那是皇后宫中女官的暗号。

她望着窗外初绽的早梅，忽然想起昨日萧承煜说的“真相”，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坤宁宫暖阁里，皇后正捏着新得的西域香料，对身边女官轻笑：“把这香送些给孙美人，就说本宫听说这香最能引蝶。”

宫宴设局的蝴蝶，己经扇动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