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夜通途

苍岩铁厂的废墟仍在闷燃，余烬随风扬起，在夜色里宛如无数暗红的蝶。林砚秋将账本塞进贴身衣袋，布料瞬间被血渍浸透——那是沈雁秋强行支撑着走出火场时，从她肩头伤口渗出的血。

“去城西码头，有艘挂着‘永顺’旗号的货船。”沈雁秋靠在断墙边，指尖颤抖着摸出枚铜哨，“吹响它，会有人接应。”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旗袍上的茉莉花纹被血浸成深褐色。

阿莱突然警惕地举起猎枪：“有脚步声！”远处传来军靴碾压碎石的声响，手电筒的光束在废墟间交错切割。林砚秋将沈雁秋护在身后，却听见她低喘着说：“带...带她走。”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声，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她身形纤细，腰间别着与沈雁秋同款的微型手枪，只是枪柄上缠绕着猩红丝线。“我是夜莺。”她嗓音清冷，不由分说地将沈雁秋背起，“码头情况有变，跟我走另一条路。”

众人在废墟间迂回穿行，林砚秋始终攥紧账本。经过一处坍塌的仓库时，夜莺突然止步，伸手拨开墙角杂草——露出半截刻着“西南运输处”字样的木箱，箱内散落着破碎的药瓶，标签上的日文写着“特殊物资”。

“这是他们转运军火的伪装。”夜莺蹲下查看，黑纱下的眼睛闪过寒芒，“上个月滇越铁路被炸，这批货本该原路返回重庆......”她的话被密集的枪声打断，日军的探照灯扫过众人头顶。

“往矿洞方向！”阿莱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被弹片擦伤的血痕，“那里有通往邻县的密道。”众人猫着腰冲进废弃矿洞，潮湿的岩壁上还残留着三年前屠杀的痕迹——暗红的血渍混着苔藓，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响动。林砚秋的火把突然照亮洞壁上的刻痕：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别让图纸...落入...”字迹戛然而止，旁边是用匕首划出的梅花印记。

“是老陈。”林砚秋喉咙发紧。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日语喊话，探照灯的光束射进矿洞。夜莺迅速熄灭所有人的火把，黑暗中，她将一个油纸包塞进林砚秋手中：“里面是通行证，天亮前必须赶到凤鸣镇。”

矿洞突然剧烈摇晃，日军的炸药将洞口炸塌。阿莱眼疾手快，拽着林砚秋滚进右侧岔道。潮湿的冷风扑面而来，林砚秋听见潺潺的水声——密道尽头，一条暗河正静静流淌，河面上停泊着一叶竹筏，筏头挂着褪色的红灯笼。

“顺流而下，能到长江。”夜莺将沈雁秋轻轻放在竹筏上，她的黑纱己被血染红，“照顾好她。账本里有个名字，别信姓徐的......”她的话被岸上的枪声淹没，夜莺转身举枪射击，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矿洞深处。

竹筏缓缓漂向黑暗，林砚秋握着被河水浸湿的账本，上面“徐”字的残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雁秋昏迷前抓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说：“重庆...徐公馆...假账本...”

暗河的水冰凉刺骨，林砚秋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岩壁，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当竹筏终于驶出暗河，晨光刺破云层，远处凤鸣镇的轮廓隐约可见。而在他们身后，矿洞方向腾起浓烟——夜莺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