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早该死在上一世的人

就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心神剧震的刹那——

奥斯卡那只刚刚拂开的手，五指微张，以一种极其玄妙的韵律，如同抚琴般，极其轻柔地、精准无比地按在了持刃魂尊握着光刃的手腕之上！

触感微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宇宙星河般浩瀚深邃的力量，顺着那接触点，瞬间涌入持刃魂尊的手臂！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扭转乾坤的意志！它没有摧毁什么，只是…轻轻拨转了一下。

持刃魂尊惊恐欲绝地发现，自己体内奔涌的魂力，自己倾注在光刃上的全部杀意和力量，在这一按之下，竟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更宏大、更精妙的意志强行扭转了方向！那柄由他魂力凝聚、本应如臂使指的紫色光刃，此刻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光刃上狂暴的紫色魂力非但没有溃散，反而被那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凝练、压缩、然后…以他自身为轴心，猛地反向倒旋！速度比他自己全力催动时更快了数倍不止！

“不——！！！”

持刃魂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惨叫！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那柄象征着死亡的光刃，带着自己倾注的全部魂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自己的胸膛——狠狠回斩而来！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紫色的光刃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切开了他自己的魂力护体，深深没入了胸膛！鲜血如同喷泉般，混杂着破碎的魂力光点，在冰冷的雨幕中狂飙而出！

他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极致的痛苦上，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跪倒下去，扑通一声砸在泥泞中，溅起一片血色的水花。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至死都死死瞪着那个依旧站在油灯下、连呼吸都未曾紊乱的青年。

死寂。

只有冰冷的雨点砸在石板、尸体、酱油缸碎片上发出的单调声响。哗啦，哗啦。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刺鼻的酱腥气，在潮湿的空气中疯狂弥漫。

朱竹清彻底僵住了。

她伏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微微颤抖，但此刻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这匪夷所思、如同噩梦般的景象所攫取。三个魂尊…三个配合默契、足以在索托城横着走的魂尊…就这么…没了？

一个被自己砸进酱油缸，生死不知地在粘稠的酱汁里挣扎呛咳；一个被自己的毒雾反噬，在地，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口鼻溢出墨绿色的泡沫；最后一个，最惨，被他自己那柄引以为傲的紫色光刃，干净利落地洞穿了胸膛，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在他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没有魂环闪耀，没有惊天动地的魂技碰撞。只有那个男人…那个油腻腻的香肠贩子…轻描淡写的几步、几拂、一按…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

朱竹清艰难地抬起头，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那双墨色的瞳孔死死锁定在奥斯卡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终于看清了，在那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奥斯卡的脚下，似乎有一圈极其黯淡、几乎与湿漉地面融为一体的灰色光晕一闪而逝。

灰色魂环？！她从未听说过！魂环的等级颜色，白、黄、紫、黑、红…灰色是什么？！

这男人…究竟是谁？！

奥斯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弯下腰，从推车底下扯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旧棉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不知道是雨水、酱油还是几点飞溅血沫的污迹。动作专注而仔细，仿佛那双手比什么都重要。

擦完手，他才重新拿起那根一首被他稳稳捏在另一只手里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特制恢复大香肠。他走到朱竹清面前，蹲下身。

油灯的光映着他沾着水珠的侧脸，此刻那懒散的神情褪去了一些，显出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沉静。他再次将那根能救命的香肠递到她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唇边，距离近得能闻到上面奇特的草药和肉香混合的气息。

“现在，”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可以吃了吗？”

朱竹清冰冷的唇瓣微微翕动，墨玉般的瞳孔深处，冰冷戒备的坚冰被强烈的震撼撞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她看着眼前这根普通的香肠，又猛地抬眼看向他沉静如深潭的眼睛。这双眼睛…平静得可怕，仿佛刚刚弹指间逆转生死、埋葬三位魂尊的人不是他。

“你…”她的声音因为失血和极度的震惊而异常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此刻重于她的生死。

奥斯卡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不再带着之前的懒散或戏谑，而是一种沉淀于骨血深处、睥睨世情的傲然，带着穿越了生死轮回的苍凉与释然。油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深处，似乎有古老的星辰幻灭又重生。

他蹲在她面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肩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穿透哗哗的雨声，落进朱竹清的耳中，也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

“姑苏，慕容复。”

他顿了顿，看着少女骤然收缩、写满难以置信的墨瞳，笑意加深，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坦然：

“一个…早该死在上一世的人。”

“姑苏，慕容复。”

五个字，像五道无声的雷霆，狠狠劈在朱竹清混乱的意识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双墨色瞳孔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姑苏？那是何处？慕容复…又是谁？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古老而陌生的气息，沉重得如同史书扉页上凝固的尘埃，与她所知的斗罗大陆任何一个宗门、任何一个强者都毫无关联！可偏偏，眼前这男人说出这名字时，眼底深处那抹沉淀了千年的苍凉与傲然，却真实得令人心悸。

一个…早该死在上一世的人？

荒谬！这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荒谬得让她几乎要嗤笑出声。可喉咙里涌上的只有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眩晕感。灰色魂环…那闻所未闻的灰色魂环！还有那神乎其技、逆转乾坤的诡异手段…难道…难道…

她死死盯着奥斯卡的脸，试图从那沾着油污和水渍的轮廓里，找出任何一丝玩笑或欺骗的痕迹。没有。只有一片沉静如古井的深邃。

剧痛再次猛烈地撕扯神经，失血的冰冷感如同跗骨之蛆，迅速蚕食着她最后一点清醒。眼前那张沉静的脸开始模糊、旋转。不行…不能晕过去…在这个…谜一样的男人面前…

然而意志终究无法抗衡身体的极限。朱竹清冰冷的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合上。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彻底消散，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冰冷的泥泞里，苍白的脸被雨水不断拍打。

奥斯卡静静地看着她倒下，脸上那丝属于“慕容复”的苍凉傲然如同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带着点市井油滑的神情。他叹了口气，带着点嫌弃地摇摇头：“啧，麻烦。” 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俯身，一只手穿过朱竹清腋下，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将这具冰冷而布满伤痕的身体横抱起来。入手轻盈，却又带着一种猎豹般的柔韧轮廓。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冷扑面而来。

他抱着她，转身走向自己那辆破旧的推车。香肠摊上那盏昏黄的油灯，在风雨中摇曳，将他们投在湿漉漉石板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如同此刻朱竹清昏迷中混沌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