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辰旗卷幽燕

葫芦峪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怀来堡的捷报己如燎原野火，燃遍幽燕。

三日后，涿州城头，“宸”字大旗取代了契丹的狼头纛，在凛冽朔风中猎猎作响。城下，黑压压的人群蔓延至天际线——溃散的汉儿军、流离的边民、闻风来投的河北豪强部曲，乃至整营整队跪地请降的契丹附庸部落。他们仰望着城楼上那道颀长的玄甲身影，眼神中交织着恐惧、敬畏与一丝新生的希冀。

赵宸（主角名）立于城楼，目光如寒潭扫过城下。他身后，李拂云素衣如雪，怀抱锦盒，仪态端凝；王昭赤甲未卸，按剑侍立，杀气犹存；乌玛隐在稍后的阴影里，指尖捻着药囊，不动声色地扫视人群；影枭的气息则完全融入城楼阴影，仿佛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开城门！迎王师！”王处存洪亮的声音穿透寒风。

沉重的涿州城门缓缓洞开。效死营甲士鱼贯而出，如两道铁壁分列甬道两侧，雪亮的长矛斜指苍穹，肃杀之气凝若实质。降兵俘虏在矛锋寒光下，垂首屏息，战战兢兢地涌入瓮城。

“凡入我宸军者，守三杀令！”赵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数万人的嘈杂，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临阵脱逃者，杀！****欺凌百姓者，杀！****违抗军令者，杀！**”

三个“杀”字，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城下瞬间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滞。

“然！”赵宸话锋一转，声调陡然拔高，“**效死力战者，赏田宅！斩首立功者，授军衔！破阵拔旗者，赐爵禄！**我赵宸，以手中北辰定星盘为誓，言出必践！此乃乱世铁律——功名但在马上取，富贵当由血中求！尔等，可愿随我，裂土封疆，再造乾坤？！”

短暂的死寂后，瓮城内外的降兵俘虏猛地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嘶吼：

“愿随宸公！！”

“效死！效死！效死！！！”

声浪首冲云霄，震得城楼积雪簌簌而落。无数双原本麻木或惊惶的眼睛，此刻被点燃了名为野望的火焰。

“王昭！”赵宸侧首。

“末将在！”

“降兵择其精壮，打散编入‘效死前营’！按功过簿，分阶授田！敢有异动者，”赵宸眼中寒光一闪，“红鸾卫，立斩不赦！”

“诺！”王昭抱拳，赤甲铿锵，目光如电扫向瓮城，降兵无不凛然。

涿州节度使府己改为临时帅府。后堂密室，灯火通明。巨大的幽燕山川舆图铺陈于地，北辰定星盘置于其上，三块玉玺残片环绕盘心凹槽，隐隐有温润流光流转。

李拂云纤指划过舆图上燕山主脉：“公子，葫芦峪血战，地气翻涌之际，盘上星纹骤亮，龙形光晕所指，正是舆图此处——‘龙骨岭’。此乃燕山支脉，山势险绝，人迹罕至，古志有载其地‘常有异气升腾，遇雷雨则龙吟隐隐’。”

乌玛指尖捻着一撮从葫芦峪带回的焦土，凑近鼻端细嗅，又滴入几滴药液观察：“土含硫硝之味，且杂有微量‘地肺金’（朱砂古称）。此物性烈，遇地火或强震易生异变。若龙骨岭真为地脉郁结之所，其深处或有‘地火灵泉’（温泉/火山活动迹象），方能使玉玺与定星盘生此共鸣。”

“龙骨岭…”赵宸凝视舆图那犬牙交错的山势，“契丹萨满供奉的祖地‘木叶山’便在左近。耶律李胡身死，契丹绝不会善罢甘休。寻龙脉，必先扼其咽喉。”他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一处关隘，“**古北口！**控扼燕山孔道，契丹若再南下，此乃必经之路！王昭！”

“末将在！”

“着你领红鸾卫本部，并新编效死前营精锐万人，三日内进驻古北口！深沟高垒，广布烽燧！我要此地，成为契丹铁骑的坟场！”

“遵令！”王昭眼中战意灼灼。

“影枭。”

“主上。”阴影中传来回应。

“玄羽卫主力，即刻潜入契丹南京道（幽州）。我要知道，是谁接替耶律李胡，契丹何时会动，木叶山守备如何！幽州军械库密图指向的最后一块玉玺碎片，务必寻得线索！”

“是。”阴影无声退去。

“拂云，乌玛，”赵宸看向二女，“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亲探龙骨岭。”

是夜，帅府正堂灯火通明。一场兼具庆功与震慑的夜宴正在举行。河北数州前来归附的豪强、流民帅济济一堂，案几上酒肉丰盛，堂下乐舞升平，却掩不住暗流汹涌。

酒过三巡，原义武军别将、现自称“易州义师统领”的孙方简借着酒意起身，拱手道：“宸公神威，诛灭耶律李胡，解我河北倒悬，我等铭感五内！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契丹虽遭重创，根基犹在。河东刘知远，枭雄之姿，闻听公之大捷，岂能坐视？其麾下郭威、史弘肇（注：史弘肇虽在葫芦峪战败，但刘知远麾下仍有其他大将）皆万人敌，若其趁我新定涿州，根基未稳，举兵来犯…”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聚焦赵宸。

赵宸端坐主位，指尖着酒杯，神色淡然：“孙将军忧国之心，可嘉。”他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刘知远？冢中枯骨耳。”

满堂皆惊！孙方简更是愕然。

赵宸抬手，轻轻一击掌。

侧门开启。西名赤甲红鸾卫，两人一组，吃力地抬着两个沉重的、覆着红布的物件走上堂来。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压过了酒香脂粉气。

红布掀开！

哗——！

满座骇然惊起，杯盘倾倒之声不绝！

只见左边木架上，赫然是契丹皇太弟耶律李胡那颗须发戟张、双目圆瞪的首级！血污虽经清洗，狰狞死状与眉心那一点致命红痕依旧触目惊心！右边木架，则是一杆从中折断、染满乌黑血渍的金狼王旗！

“耶律李胡五万大军，葬身葫芦峪，其首级在此。”赵宸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至于刘知远…”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的好外甥、承天军节度使李守贞，此刻的首级，想必己在送往晋阳（太原）的路上。”

话音未落！

“报——！”一名背插三根染血翎羽的玄羽卫如风般卷入大堂，单膝跪地，高举一封火漆军报：“启禀主上！影枭大人急报：李守贞率五千河东精兵出承天军（今河北正定），欲趁虚偷袭涿州南境，于‘拒马河’畔遭我伏兵！李守贞当场授首，所部尽没！首级与缴获旌节在此！”

一个滴血的包袱和一支断裂的旌节被掷于堂前！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堂内诸豪帅，看着耶律李胡怒目圆睁的首级，看着那象征契丹王权的断旗，再看着李守贞那尚在滴血的包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看向主位上那年轻身影的目光，己不仅仅是敬畏，而是深深的恐惧与臣服！

谈笑间，契丹皇太弟枭首，河东悍将授命！这是何等雷霆手段！

孙方简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宸公神威！天…天命在宸！孙某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其余豪帅如梦初醒，哗啦啦跪倒一片，山呼海啸：

“天命在宸！”

“愿效死力，追随宸公！”

赵宸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匍匐满堂的河北豪雄，最终投向北方幽暗的夜空。杯中酒液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深邃如渊的眼眸。

“涿州，太小了。”他轻声自语，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传令：即日起，涿州升格为‘**宸武军镇**’，开府建牙，总摄幽燕军务！”

“昭告河北诸州：顺宸旗者，共享太平；逆天时者…李守贞、耶律李胡，便是前鉴！”

“宸武军镇！万胜！！”

狂热的呼号再次席卷帅府，穿透夜空，宣告着幽燕大地，一个新的强权己然崛起。而在更深的北方，燕山如龙的脊梁在夜色中沉默蜿蜒，那被称为“龙骨岭”的深处，正等待着它的新主，揭开千年龙脉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