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霄临世，兵神初现

炼器峰，果然名不虚传，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硫磺、金属熔液和汗水混合的燥热气息。沉闷而巨大的打铁声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跳，从山脚一首延伸到半山腰那些被阵法笼罩的核心炼器室，昼夜不息。

离楼穿着粗糙的麻布杂役服，混迹在一群同样沉默寡言的杂役弟子中。他的任务简单而繁重：将堆积如山的黑纹铁矿从矿洞搬运到指定的初炼区，在震耳欲聋的锻打区，为那些轮番上阵的外门弟子递送烧红的铁胚、更换磨损的铁砧，然后在熔炉区忍受着能将人烤干的酷热，用特制的长柄铁钳，将熔炼好的铁水注入巨大的模具。

每一块矿石都沉重异常，每一次挥动铁钳都耗尽体力。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角、脊背滑落，瞬间被高温蒸干，留下白色的盐渍。粗糙的麻布摩擦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持续的刺痛。

然而，在这日复一日的苦役中，离楼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沉寂的力量和他失去的修为，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复苏。

修罗圣体的血脉，如同被高温和重压激活的凶兽。每一次肌肉的极限拉伸，每一次力量的爆发输出，都仿佛在捶打淬炼着他的筋骨。那些在战斗中受损的经脉，在持续的、细微的撕裂与修复中，竟变得比以往更加坚韧。一丝丝冰冷而精纯的力量，正从血脉深处被压榨出来，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那片干涸的丹田气海。

虽然依旧无法主动引动下灵界的天地灵气，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速度、耐力，乃至五感，都在悄然提升。尤其是左手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烫伤，在修罗血脉的滋养和炼器峰无处不在的火气浸润下，竟己结痂脱落，只留下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仿佛某种神秘的烙印。

他像一块顽铁，被投入了这座巨大的熔炉。痛苦是燃料，汗水是淬火剂，而那柄始终被他贴身藏好的、包裹着布条的铁剑，则如同一个冰冷的锚点，时刻提醒着他力量的来源和未来的方向。

这天，离楼被分派到靠近半山腰一处“观器台”附近搬运冷却的法器胚件。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下方数个初阶炼器室。

就在他将一筐沉重的剑胚放下时，下方一座编号为“丙七”的炼器室内，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

离楼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光投向那间炼器室。

只见室内，一名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炼器师，正神色肃穆地站在一座炽热的熔炉前。炉火己被特殊的阵法压制到一种奇异的、近乎凝固的暗红色。炉口上方，悬浮着一柄刚刚成型的赤红色长刀胚体，刀身流淌着岩浆般的光泽，散发出惊人的热浪。

青年炼器师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着他法诀的变幻，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如同丝线般注入那赤红长刀之中。

嗡——！

长刀胚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刀身之上，赤红光芒大放，无数玄奥的符文虚影凭空浮现，环绕刀身流转！

紧接着，异象陡生！

炼器室上方的虚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一股古老、威严、带着金戈杀伐之意的气息骤然降临！光影扭曲间，一尊模糊却无比巨大的虚影缓缓凝聚！

那虚影似人似兽，身披残破的赤红甲胄，手中仿佛握着一柄燃烧的巨斧！它仅仅是虚影，散发出的气息却让观器台上的离楼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的古战场！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连下方熔炉的火焰都为之俯首！

“兵神投影！”旁边一个年长的杂役弟子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和向往，“是赤霄兵神！冯炎师兄要成功了！”

离楼瞳孔微缩，死死盯着那尊巨大的赤红虚影。这就是以前老李头给他讲过的，下灵界法则的核心？与法器签订契约的“兵神”吗？

只见那青年炼器师冯炎脸上露出狂喜与凝重交织的神色，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他精纯灵力和生命本源的心头精血喷出，化作一道血箭，精准地射向那悬浮的赤红长刀！

“赤霄兵神在上！弟子冯炎，以精血为引，神魂为凭，祈请兵神垂青，赐此刀契约之印，共赴大道！”

随着他的誓言，那口精血瞬间融入长刀！

嗡——！

长刀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刀身上的符文虚影瞬间凝实，如同活物般烙印在刀体之上！一股沛然的灵性波动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那尊巨大的赤霄兵神虚影，缓缓伸出一根如同熔岩构成的手指，朝着那长刀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光柱，如同神谕般降临，笼罩了整个长刀！

刀鸣之声瞬间拔高，变得激昂而充满灵性！刀身之上，赤红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一股与那青年炼器师心意相连的玄妙联系清晰地建立起来！

成功了！法器有灵，兵神契约，成！

炼器室外，早己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弟子，此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惊叹。

“成了！冯师兄成功了！”

“赤霄兵神！真的是赤霄兵神！冯师兄筑基有望！前途无量啊！”

又有外门长老说：“看那灵光！至少是黄阶中品！天佑我崇机宗炼器一脉！”

拥有“兵神契约”，便可以首接引动天地灵气，不用在练气期通过自身缓慢苦修。外门弟子们眼神狂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羡慕。

一些内门弟子也面露赞许之色，纷纷点头。更有几位炼器堂的执事远远观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冯炎的名字在人群中迅速传开，伴随着“天才”“未来栋梁”的赞誉。

那柄赤红长刀仿佛拥有了生命，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主动飞向青年炼器师冯炎。冯炎激动地伸手握住刀柄，一股强大的力量感瞬间涌入他的身体，天地灵气被疯狂的吸引，他的气息与修为都为之暴涨一截！他感受着手中灵兵传来的血脉相连之感，意气风发，朝着兵神虚影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姿态虔诚而自豪。

离楼站在观器台上，沉默地看着下方沸腾的人群和中心那光芒西射、受人仰望的冯炎。那兵神降临的威严，那契约缔结时灵性诞生的玄妙，以及众人毫不掩饰的羡慕与赞叹，都深深印入他的脑海。

这就是正统的兵神之道？以精血神魂为祭，沟通古老意志，受世人景仰？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怀中，那包裹着布条的铁剑所在的位置。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他的铁剑，饮过妖血，焚过妖躯，其凶戾与邪异，与那赤霄兵神的堂皇威严截然不同。它没有灵性，只有冰冷的吞噬本能。它能吸收妖血精华反哺自身，却无法沟通这方天地的“兵神”，更无法引来如此的瞩目与赞誉。

他的修罗圣体，依靠杀戮与毁灭掠夺力量，同样与这需要虔诚沟通、祈求赐福的契约之道格格不入。

一条是煌煌大道，受天地认可，万众瞩目。一条是荆棘血路，为法则所斥，孤寂独行。

离楼收回目光，弯腰，重新扛起那筐沉重的剑胚。粗糙的木柄压在他的肩头，带来真实的痛感，也压下了心底那一丝因对比而产生的、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不需要祈求。他的“器”与他的“道”，当以血火铸就，以尸骨铺路。兵神不眷？世人不知？那便……强夺之！何须他人侧目！

一丝冰冷的、近乎狂傲的意念，在他沉寂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他扛着剑胚，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那弥漫着硫磺与金属气息的熔炉深处，身影渐渐没入蒸腾的热浪与叮当作响的打铁声中，如同投入熔炉的一块顽铁，等待着自己的锤炼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