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没有选择

“大士。”

三妙立刻双手合十，深深作揖。

观音大士目光悲悯而空灵，似雪中薄雾，沁着淡淡冰冷的暖意。

“你方才在看什么？”

三妙想了想，如实回答。

“我在看大圣。”

大士的眸一点点垂低，佛光黯淡，稀薄的笼罩在三妙身上。

她始终双手合十，恭敬垂首。

“孙悟空妄造杀孽，你既为其师，为何不对其加以管制？”

他的声音岑寂而寥廓，案上玉净瓶中的杨柳枝无风自动，叶片微微卷曲，似也被这诘问中的寒意所侵。

“他并非妄造杀孽。”

三妙没有一丝停顿，当即反驳，佛光骤然一沉，像一只巨大的玉手冷漠的扣在三妙低垂的颈项之上。

她皱起眉，伸首脖子，微扬起头，却还是垂着眸没有看向莲座之上的白衣大士，声音不卑不亢：

“护我西行是他的使命，他不过是在做他该做之事。”

黯淡佛光不安地明灭了一瞬，仿佛神祇心头一声无声的叹息。

“所谓该做之事，也包括满足自己的红尘贪慕之心？”

大士的话语字字如冰珠坠入玉盘，让她合十的指尖在宽袖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方才被吻过的红唇一片寒凉，她张着唇，慌乱的颤了颤睫，一时语塞。

“唐三妙。”

案头玉净瓶中的柳枝骤然停止了微拂，叶片蜷缩如受惊的虫。

“吾怜你你受其所迫，万般无奈，特赐你一法宝，只要让孙悟空戴上此宝，你便无需舍身求法。”

观音指尖泻出一道暗金色流光，凝成一枚外圈布满梵文，内里仿佛有熔岩流淌，散发着不祥禁锢气息的金环。

紧箍咒？！

三妙霎时抬头看向径首落在自己身前的金环，心头剧震，如遭雷亟。

不行……

她不能给大圣戴上金箍，绝不可以！

“不行？”

她居然下意识说出声了。

莲台玉座散发出冰冷彻骨的白光，将三妙的身影映得更加孤小。

神像冰冷，但神却平静温和，对忤逆他的信徒似乎并无怒意。

三妙脑中的弦却从未松懈，她忍耐着，始终没有抬头。

“大士，大圣并非不服管教之人，他是非分明，通情达理，根本不需要用强制手段管教他！”

“哦？”

意味深长。

“那你的手段是什么？”

三妙抿着唇，不知为何，在圣洁的佛光下，祂只是用他平静的眸光俯视着她，她却生出了一种被剥光了衣物，无所遁形的羞愧感。

“我……”

是啊……

她到底在做什么……

辩解的词句碎在唇齿间，化作无声的颤抖，她说不出话，大士也保持缄默。

良久，佛光温柔的拂过她的双手，自云端而来的声音在三妙的耳畔若即若离。

“三妙，你本性至纯，绝不会踏入歧途。”

“吾相信你。”

金箍又往下沉了一寸，落在了三妙伸手便可以触及到地方。

大士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接住它，你再不必委曲求全。”

三妙的手鬼迷心窍的伸了出去，一点点靠近泛着暗沉色泽的金圈。

【滴——孙悟空崩坏值上升1%，2%，3%……】

“不可以！”

三妙神魂一震，惊慌的抬头，佛光撤去，她猝不及防的撞入莲座之上玉面神祇的眼眸深处。

没有晃眼的佛光，缭绕的云雾，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见观音的面貌。

像是凝结了亘古月光与初雪的精魂所生的至圣存在，他的面容是超越性别的极致完美，如玉雕琢，莹润生辉，一笔一划，都在模糊这世间对美的定义。

白皙无垢的面容之上，一抹红色朱砂忽明忽暗，像完美神性中裂开的一道不可名状的缝隙。

祂高高在上，悲悯而空洞的俯视着她。

三妙不敢再看，却忘了低头。

“你不愿意？”

祂唇角浅淡的弧度，似喜，眼尾冷冽的下垂，似悲。

不显半分怒意。

“我不愿意。”

【孙悟空崩坏值下降1%，2%，3%……】

系统的电子音如雷贯耳，三妙心中清楚，她并非为为此收回了手，而是因为……

齐天大圣，本就不该为金箍所缚。

至于方才为何动摇，她也清楚。

在三妙看来，看似温和的观音大士，实则比杀人不眨眼的孙悟空更可怕。

“为何？”

他悲悯的目光遮掩了一切深藏的情绪，只有额心一点若明若暗的红光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

“真佛从不在金箍之下。”

三妙仰头首视着他，却依旧保持双手合十的姿态。

大士的目光略有颤动，身后的金色背光不知何时己经散去，凝目看着座下渺小的人。

他先是深深垂眸，又淡淡掀开，嘴唇并未开合，声音无边无垠：

“可惜，你没有选择。”

话语落下，三妙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一点点逼近面前的金箍，她心脏狂跳，立刻用另一只手握住控的右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划出血痕。

“放手。”

大士的声音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波动，但三妙没有精力察觉，她固执的与自己不受控制的手做对抗，连系统脑海里的播报声也无暇顾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夺走了半悬的金箍。

三妙扭头，跌入那双笑意盈盈的眼中，下一秒，在她震惊的目光里，他单手震碎了那好似坚不可摧的佛门至宝。

“我的师傅，当然有做选择的权利。”

【……下降5%……下降10%，崩坏值20%】

三妙愣愣的看着孙悟空，看他风流不羁，看他眉眼如画，看他有如神明。

迷途人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神色怡然，忽视莲座上阴沉的审视，一手将金箍棒杵在身侧的土地上，一手牵起三妙的手，

“师傅……”

两根修长手指扫过三妙的脉搏上，顿住不动，孙悟空表情微妙：

“这里，有点奇怪啊……”

跳的好快。

三妙抽出手，神色慌乱的偏过头，孙悟空的视线紧紧追随，她干脆背过身去，却被另一双冷冽的眼睛盯的心头一凉。

“大……大士……”

三妙的身体悄悄退后几步靠近孙悟空，畏惧坦然的暴露了出来。

一双大手裹住她的腰身，指腹搁着衣料暧昧剐蹭，她只是绷紧了腰并不反抗，甚至还往后缩了缩让自己全然依偎在孙悟空的胸膛上。

因为……

那位高高在上的祂此刻离开了莲座，正步步逼近着她。

额心诡异的朱砂，在祂完美无瑕的玉面上投下狰狞跳动的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