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织锦录4

国公府正厅，梁启为的茶杯重重砸在檀木桌上：“明侯爷，空口无凭就说我儿有私生子？这传出去，我梁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搁！”

明亭远冷笑一声，拽着跪在地上的奸细往前一推：“让他说！”

“老爷！”奸细抖如筛糠，“梁公子确实让小人盯着珠儿姑娘，还吩咐……吩咐除掉她肚里的孩子……”

“一派胡言！”梁启为脸色骤变，“定是有人买通了你！”

就在这时，珠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姨父！姨母！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日在乡下，是柳姨娘的人要杀我，还说要把我卖给城西的糟老头子！”

明亭远猛地将下聘的玉佩拍在桌上：“梁启为，这婚，本侯退定了！”

御书房内，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皇上捻着棋子笑道：“江卿，明檀那丫头如今孤身一人，朕瞧着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不可。”江绪落子如飞，“那些言官子弟，见了明檀连话都说不利索，如何护得住她？”

“那武将子弟呢？”

江绪摇头：“明檀心思机敏，寻常武夫恐难与她相配。”

皇上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名单，似笑非笑：“皇后特意为你列了适龄女子，若你再推脱……”他故意顿了顿，“翟尚书家的千金翟念慈，倒是对你钟情得很。”

江绪手微微一抖，最终拱手道：“臣斗胆请旨，愿娶明檀为妻。一来可助陛下稳固朝局，二来……”他垂眸掩去眼底情绪，“明檀聪慧过人，必能襄助臣处理事务。”

皇上拊掌大笑：“好！好！这婚事，朕准了！”

与此同时，柳陌将账簿合上，得意地对宿文淳道：“那些关键账目，我都换成了假的。江绪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查不出……”

“哼！”宿文淳猛地将茶盏摔碎，“梁子宣那小子，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害檀儿受这么大委屈！”

明檀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宿文淳碗里，又给明亭远添了碗汤：“义父也是一片好心，谁能想到梁子宣是这种人？”

明亭远抢过女儿手中的汤勺：“还是我来给檀儿盛！”

宿文淳不甘示弱：“你粗手粗脚的，别烫着檀儿！”

明檀看着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长辈，无奈地笑了笑。

寒烟寺内，明檀盯着眼前的青菜豆腐，眉头皱成一团：“这就是传闻中‘香飘十里’的素斋？”

小和尚双手合十，一脸严肃：“女施主，佛门讲究惜福，浪费粮食当受惩戒。寺中客房需打扫，就由你们负责吧。”

明檀望着一排排客房，随手一指：“就这间吧。”

隔壁屋内，皇上与江绪正下棋。“江卿放心查案，”皇上落下一子，“无论查到谁，皆可先斩后奏！”

突然，隔壁传来明檀的声音：“佛祖在上，檀儿并非有意剩饭，实在是那饭菜……”她压低声音，“求佛祖赐我一个如意郎君，不需家财万贯，只要有勇有谋；不必貌比潘安，但要心怀天下……”

皇上忍俊不禁，瞥了眼江绪紧绷的脸：“瞧瞧，这条件，分明是照着你列的！”

这时，沈玉匆匆赶来，单膝跪地：“表妹！听闻你退婚，我……我愿娶你为妻！”

江绪握棋子的手青筋暴起。侍卫却浑然不觉，小声嘀咕：“沈将军与明姑娘，倒真是郎才女貌……”

江绪冷冷扫他一眼，吓得侍卫立刻噤声。

明檀后退一步，神色平静：“表哥，我一首当你是兄长，绝无男女之情。”

沈玉回到军营，强装镇定：“将军，属下因路上耽搁，未能及时复命……”

“你想让我为你和明檀赐婚？”江绪把玩着棋子，目光如刀，“沈玉，本将军不需要一个谎话连篇、儿女情长的下属。去扫一个月马粪，好好反省！”

另一边，宿文淳跪在太后面前：“太后娘娘，江绪野心勃勃，若檀儿嫁给他……还请娘娘将翟念慈许配给江绪！”

白敏敏拎着食盒冲进明檀的房间：“檀儿！你是不知道，京城现在都传疯了！说江绪为了你拒了所有婚事……”

明檀咬了口糕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既然如此，我倒要主动出击。敏敏，陪我去醉仙楼！”

醉仙楼外，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快看！那是新科探花舒公子！”“若能嫁给他，此生无憾啊！”

翟念慈站在人群中，望着楼上的舒二公子，眼神中满是倾慕。可惜她忽又想起自己的婚事，神色黯淡，暗自叹息：“只可惜，我的姻缘，又岂是自己能做主的……”

明檀立在醉仙楼二楼的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着鎏金窗棂。楼下喧闹声中，新科探花舒明砚一袭月白长衫，正被媒婆与贵女们围得水泄不通。白敏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檀儿，这舒公子可是今科探花郎，连翟尚书家的千金都巴巴望着……你当真要……”

“为何不？”明檀唇角勾起一抹笑，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笔墨，在宣纸上挥毫写下几行小字，“劳烦敏敏跑一趟，将这帖子送到舒公子手中。”

白敏敏展开帖子，只见上面字迹清隽：“闻舒公子博古通今，小女子对《齐民要术》中桑蚕养殖之法略有困惑，不知可否讨教？”她眨了眨眼：“你何时对农书感兴趣了？”

“重点从来不在农书。”明檀轻摇团扇，眼中笑意渐深，“而是要让某些人急得跳脚。”

与此同时，江绪攥着手中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发颤：“王爷，明姑娘今日在醉仙楼宴请舒明砚，席间相谈甚欢……”

“知道了。”江绪将密报揉成团掷入火盆，看着跳跃的火苗映红窗纸，忽然想起前日在寒烟寺，明檀隔着墙壁许下的“如意郎君”条件。他猛地起身，玄色衣摆扫落案上棋子：“备马，去醉仙楼。”

醉仙楼雅间内，舒明砚捧着茶盏，神色拘谨：“明姑娘所问之事，在下虽略有研究，但……”

“舒公子不必紧张。”明檀将一叠文书推过去，“实不相瞒，家父有意在封地推广桑蚕养殖，还望公子不吝赐教。”她眸光流转，“若此事成了，公子造福百姓，定能在朝堂更添美名。”

舒明砚眼睛一亮，刚要开口，雅间门突然被推开。江绪周身寒气逼人，目光扫过明檀微红的耳尖，落在她与舒明砚相触的指尖上：“明姑娘好兴致。”

明檀不慌不忙收回手，起身行礼：“原来是江王爷。听闻王爷近日忙于公务，怎有闲情来此？”

江绪大步上前，将一卷文书拍在桌上，声音低沉：“本王奉皇上旨意，彻查宿文淳私通外敌一案。明姑娘既是他义女，怕是也要配合调查。”

舒明砚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明檀。却见她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文书封皮：“王爷说笑了。义父忠心耿耿，岂会做此等事？不过既然是皇命……”她话锋一转，“不知王爷可否容我与舒公子用完这顿酒？毕竟……”她故意凑近江绪，压低声音，“我与舒公子商议的，可是关乎百姓生计的大事。”

江绪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让开！我要见明檀！”

翟念慈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散乱，见到江绪时眼中闪过惊喜，转而又化为怨怼：“江哥哥，你为何躲着我？太后娘娘己经……”

“够了！”江绪冷声打断，“翟姑娘请回。本王与明姑娘谈的是公事。”

翟念慈一怔，突然将目光转向舒明砚，神色瞬间柔和：“这位可是舒探花？久仰大名……”她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小女子对公子的文章仰慕己久，不知可否……”

明檀看着翟念慈殷勤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翟姑娘对才子倒是情有独钟。不过可惜……”她慢条斯理地斟了杯酒，“舒公子己答应帮我整理农书，怕是无暇顾及其他了。”

江绪看着明檀故意挑衅的眼神，心中怒意翻涌。他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明姑娘，本王劝你莫要玩火。”

“玩火？”明檀仰头与他对视，眼中波光流转，“王爷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想在嫁人前，为百姓做些实事。倒是王爷……”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江绪耳畔，“为何这般紧张？莫不是……”

“明檀！”江绪猛地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翟念慈愣了愣，提着裙摆追了出去。

舒明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擦了擦额间冷汗：“明姑娘，这江王爷……”

“不必担心。”明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越是着急，我想要的答案，就越近了。”

深夜，靖安侯府书房。明亭远将密报摔在桌上，怒目圆睁：“江绪那小子，竟敢拿宿文淳的事威胁檀儿？”

“父亲莫急。”明檀为他斟了杯茶，“江绪看似步步紧逼，实则乱了阵脚。他若真有实据，何必等到今日？”她把玩着茶杯，“不过是……吃醋罢了。”

明亭远一愣，随即吹胡子瞪眼：“胡闹！那小子心机深沉，你就不怕……”

“怕什么？”明檀起身走到窗边了。”她握紧腰间玉佩——那是今早江绪派人送来的，上面刻着半朵莲花，与她的玉佩恰好拼成完整图案。

与此同时，宿文淳跪在太后面前，额角渗出冷汗：“太后娘娘，老臣对朝廷一片忠心，江绪他……”

“哀家自然信你。”太后轻抚佛珠，“只是皇上那边……”她突然轻笑一声，“听说明檀那丫头，今日在醉仙楼闹出不少动静？”

宿文淳脸色微变：“太后的意思是……”

“明檀聪慧过人，若能借此机会，让江绪露出破绽……”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这个义父，可要好好配合才是。”

夜色渐深，醉仙楼的灯火渐次熄灭。江绪独自坐在王府书房，望着案头拼凑完整的莲花玉佩，突然轻笑出声。他拿起笔，在信笺上写下一行小字：“明檀，这场戏，本王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