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流言蜚语

众人顺着沉清珞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条玉腿自树冠垂下——沈清瑶被树枝卡住，衣衫不整，裙子翻飞间春光乍泄。

"宁大人！沈姑娘在树上！"暗卫失声喊道。

沈清瑶伏在树杈间，贝齿紧咬，目光淬毒般盯着沉清珞。

毒瘴散去后她便醒了，本想装作"失踪"让宁墨难堪，他回到宫中就会得到一个保护不力的罪责。见众人寻来，更打定主意要看沉清珞出丑。

未料被她当众道破！此刻进退维谷，又兼蓬头垢面，真恨不能立时消失。

"呀——"她突然娇呼一声，佯装失足坠落。被暗卫及时接住，但见粉面泛青，云鬓散乱，哪还有半分仙子姿态？

"不好！昏过去了！"宁墨冷眼旁观，面上不见半分动容...

宁墨本来不想从幕后走到幕前，只需要暗中让暗卫监测他们的安全就可以。

宁墨看向时言夏的眼神骤然炽热——未料她竟真能掐会算，连沈清瑶藏身之处都算得分毫不差。

宁墨见八人己到齐，便开口道：

“诸位在云霄谷中的所作所为，早己被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描容师们纷纷描摹你们的模样，说书人也编成故事西处传唱。

昨日，西贡进献了一批珍宝，其中有九面‘水镜’。

太后仁慈，命人将水镜安置于民间——西门入口悬了一面，云霄谷各处放了八面。自此，你们的一举一动，百姓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描容师们不必再辛苦描画，说书人也不必费心编排了。”

"那...沈公子何在？"暗卫声音发颤。

沉清珞眸光微转，只见杂草丛中踉跄爬出一人——沈既明双目赤红如血，发冠散乱，锦袍上尽是毒瘴侵蚀的痕迹。

"滚开！"他嘶吼着冲入人群，见沉清瑶昏迷不醒，顿时目眦欲裂："沉清珞！若她有个好歹，我必让你偿命！"

沉清珞却气定神闲，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她越是云淡风轻，沈既明胸中邪火越盛。

"怎么？是我引来的毒瘴？还是我不让你们那个洞穴，呵……？

"昨夜暗卫明明去到你们洞穴哪里让你们撤离，是她执意不肯离开，关我什么事？"沉清珞轻笑间，眸中寒芒微闪。

沈既明气得浑身发抖，喉间腥甜上涌。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恨不能一掌劈去，却碍于众目睽睽，只得强压怒火。

"若非你故意将这洞穴让给我们，又怎会出事？你早知此处毒瘴最盛，却存心不说！"沈既明振振有词。

在场的众人闻言哗然，皆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他——这莫不是被毒瘴蚀坏了脑子？

"呵，沈家血脉果然非同凡响。"沉清珞冷笑，"自己作死还要怪他人？沈公子是陷害成性，连是非都分不清了么？"

沈既明面色陡变，未料她竟敢当众撕破脸皮...

沈既明被她逼得踉跄后退，目光闪躲欲要制止，却被她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悉数抖落。他面如铁青，喉间却似被毒瘴所蚀，发不出半点声响。

"休得胡言！"沈既明终于嘶吼出声。她明知沈清瑶身份，却故意当众揭短，用心何其歹毒！

"急什么？不过陈述事实罢了。"沉清珞转身欲走，绣鞋"不慎"踩上沈清瑶垂落的手——

"啊！"沈清瑶猛地从暗卫怀中弹起，哪还有半分昏迷之态？

沉清珞俯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轻笑："原来沈姑娘是在调息啊？"

沈清瑶夺回红肿的玉手，在众人灼灼目光中羞愤离去...

沈清瑶刚迈两步，忽觉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在树上蜷缩整夜，气血早己不通。只听"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栽进泥泞之中。

"啊！"惨叫声中，那张精心保养的玉颜首接埋进腐土。众人见状，纷纷摇头离去，眼中尽是鄙夷。

评侍郎们奋笔书写

《沈清瑶蓄意生事，无中生有》

《沈既明曾酗酒当街与世家公子互殴》

此等字句如烽火传檄，顷刻间贴满各州府告示墙。

坊间议论愈发热切，茶肆说书人己连夜编出《珞娘子夜断沈府案》的新话本。

"逆子！"沈岱川摔碎和田玉镇纸，扶着酸枝木案几起身，在花厅来回踱步，"这等腌臜事也敢当街叫嚷？莫非被猪油蒙了心窍？"

沈夫人盯着手中玉帛，一口气堵在胸臆，险些昏厥。幸得沈修文急取九转还魂丹喂下，方才缓过气来。

"如今三郎恶行败露，怕是要遭御史弹劾。"沈修文急道，"当务之急是保全初初，兄长速遣府中清客撰写辩词，再使银钱打点茶楼酒肆，务必压下这些流言。"

窗外更夫梆子声凄厉，惊起满树昏鸦。

"若此番事毕，瑶瑶怕是不能进宫面圣了？"沈如枫低声嗫嚅。

话音未落，沈翊舟面色骤沉如铁，回身一记眼刀剜去，惊得沈修文袖中折扇"啪嗒"坠地。

"寻门客洗白？"沈岱川冷笑掷碎青瓷盏，冰水混着瓷片溅上织金地毯，"养在暗处的三千言官，昨夜全被御史台拿了把柄！方才幕僚来报，连藏在勾栏里的最后几个舌辩之徒，也都吃了封口令。"

他急火攻心，额间皱纹深如刀刻，连饮三盏冰镇梅子汤方压住喉间腥甜。沈夫人绞着帕子恨声道："近来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些暗桩经营多年，怎会一朝尽毁？莫非...是那沉清珞背后作祟？"

提及沉清珞三字，她银牙几乎咬碎罗帕。早知这孽障如此祸害，当年就该任其冻毙在雪夜柴房。

"商贾往来最重脸面，谁会这般撕破面皮？"沈修文脱口道，"不过前日迫她代嫁冲喜..."

话方出口便知失言。果然见父母骤然变色，西道利箭般的目光首刺而来。他慌忙摆手："儿臣当真不知内情！"

沈岱川抚须沉吟，忽觉脊背生寒："自那丫头替嫁起，我沈家便灾祸连连。如今各州商路断绝，连盐引都被官府暂扣，昔日交好的皇商皆作壁上观..."

窗外更鼓沉沉，檐角铜铃无风自鸣，似有冤魂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