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还要继续吗

“我与秦雨不同，我是有长安户籍的，那个胡商走后，阿娘抛弃我再嫁，就因为我是胡人的儿子，悲田养病坊就不收养我，我就只能回到西市。”秦云自嘲地笑笑，“我内向不爱说话，经常被欺负，秦雨就帮我一起打回去。”

“之后我们能在西市立足了，也安然地过了两三年。期间，我在悲田养病坊门口捡到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是被人遗弃的，也都是悲田养病坊不收留的混血。”秦云的泪不自觉地流下。

“我想不通，既然不爱我们，又如何要把我们生下来，来这世间经历苦痛。当时被丢在悲田养病坊门口的婴孩不止我捡到的两个弟弟妹妹，是只有他们两个活了下来，其余的，饿的饿死，冻的冻死。”秦云看向众人，泪水无声地流。

“我知诸位郎君身份尊贵，可是郎君们尚且年幼，我们的问题又过于复杂，若是诸位郎君不愿再管，我与秦云马上就带着弟妹们离开长安，此间事绝不多说一句。”秦雨走到秦云身边用袖口替他擦去泪水。

“你们要走？去哪儿？如何去？你们两个半大小子，带着西个小萝卜头，能去哪？怕是还没出长安城就被人贩子绑了。”张月月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这几个勋贵子弟虽然有些何不食肉糜，但本心还是好的。都是善良的孩子，秦雨如此激他们，在张月月看来，就是在挑软柿子捏。

“你既如此有能耐怎么不回西市去杀个人头滚滚，反而让我们帮你？你要知道，我们帮你是帮，帮别人也是帮，你不知感恩，还要用言语鼓动我的侄儿，即使我现在杀了你，除了你那两个年幼的妹妹，又有谁会在意呢？”张月月看着秦雨，看他脸上出现慌乱，出现后悔，最后变成仇恨。

“你们……与那些贪官污吏都是蛇鼠一窝！错了，你们比他们还不如！你们用着他们贪来的钱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我的阿娘当街被人活活打死，就因为她不愿抛下我做别人的小妾，我和我的两个妹妹从小缺衣少食，你们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秦雨癫狂的神色将几人吓得不轻。

李掌柜听见声响忙跑到李承乾身边站着，害怕秦雨突然暴起伤人。

“你说的不对！”秦怀道站出来怒斥他，“我如今的舒服日子，是我阿耶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身上有无数刀伤，新伤叠旧伤，我都数不清他身上的疤痕。我虽不知你阿耶为什么不要你，但是我阿耶说过，如果想让别人重视你，在意你，首先就要自强，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不会小瞧你。”

“我阿耶还说了，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是什么样，你的未来就是什么样，你要如何做，选择权在你。枉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能在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护住你的妹妹，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秦怀道很激动，一是因为他对秦雨的错看，二是因为他发现，他自己，他身边的这些哥哥甚至是太子殿下，他们对现在的生活觉得理所应当。

殊不知大唐才建国十年，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的日子才过去十年。

秦怀道回头看张月月，发现她的脸上并无怒色。除了刚刚呵斥秦雨，她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意外。

“秦雨，你好好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做。”张月月挥手，让李掌柜把人带走。

秦雨两人走后，客厅中一阵沉默，没人先开口说话，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张月月也没有打搅他们，只是又去添了些饮子，唐朝的茶她实在是喝不惯。

“姑姑。”张月月刚放下水壶，李承乾就叫她，声音急切，好似要确定什么。

“他们不会有事，秦雨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和他计较，你们放心。现在紧要的是，你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张月月看向在座的少年。

“姑姑，我们不会退缩的。”长孙冲首先站出来。

“太子殿下在哪我就在哪。”这是李崇义。

其余几人除了最小的秦怀道和魏叔玉，都表示了自己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决心。

“那我们该从何查起？”既然己经做了决定，那就要把事情办好，杜荷开口问道。

“刚刚己经说过了。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一些人去调查长安为何有如此多的孤儿，一些人去调查悲田养病坊为何不收留胡商子女。等我们都调查完后，再回到这里想解决问题的方法，你们觉得如何？”长孙冲询问道。

“可以，明日我再带着太子殿下，柴哲威，尉迟宝林去长安县和万年县县衙，长安城中有这么多孤儿他们不会不知，为何不管不问，这个得问清楚。”房遗首说道。

“不行，你带着憨子和宝林去就行了，没必要带上太子。”李崇义反对道。

房遗首看向张月月，“太子殿下得去，但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去。明日，太子殿下扮做我的书童，如何？”

“我觉得可行，总不能你们在外奔波，而我在这里等着吧。”李承乾同意房遗首的说法。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自己分组，谁要去干什么自己决定，我明日给你们拨些护卫。记住，无论如何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张月月看着他们，“行了，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事要做，早些歇息，你们两人一间房，要是想自己睡的可以去找李掌柜，他给你们安排。”

张月月话刚说完，就有侍女上前带少年们下去休息，正好给他们讲解屋内物品的用法。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尉迟宝林就起来了，挪开柴哲威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穿上柔软的拖鞋，尉迟宝林站在窗边，宣阳坊内己经有人支起了早餐摊子，袅袅的热气飘飘荡荡。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后传来柴哲威的声音。

“往日我都是这么早起来练武的。”尉迟宝林回身准备去洗漱。

“这么勤奋还是打不过我啊。”柴哲威躺在床上幽幽地说。

尉迟宝林没理他，憨子就是这样的，你越理他，他越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