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灵菌入腹暖，窗草也知春

食堂那点子风波，到了王大锤嘴里，便又添了些油盐酱醋，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凌东不是去吃了顿饭，倒像是去茶馆里说了一回书，台下满是叫好的看官。

“凌子，你是没瞅见那食堂老刘的脸，先前还跟个斗鸡似的，你几句话一说，立马就蔫了，像霜打的茄子！”王大锤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喷得老远，“还有那眼镜儿，看你的眼神，就差没纳头便拜，喊你一声大哥了！”

凌东由着他聒噪，自个儿坐在书桌前，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宋代话本辑佚》。

他如今这耳力，便是蚊子扇翅膀的声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大锤这大嗓门，在他听来，倒也不觉得吵，反倒像是戏台上，那伴奏的锣鼓家伙，热闹，却不往心里去。

“以后食堂打饭，报我凌东的名号，保准没人敢给你少打半块肉。”凌东头也不抬，淡淡地回了一句。

王大锤嘿嘿一笑，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那敢情好！不过话说回来，凌子，你最近是不是走了什么桃花运，还是拜了哪路神仙？我瞅着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子……嗯，邪乎劲儿？”

凌东眼皮都没撩一下，只道：“书读多了，气质自然就上来了。”

王大锤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却也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悻悻地，又去他那宝贝电脑前，“吃鸡”去了。

宿舍里，一时只剩下键盘鼠标，和王大锤那，时不时爆发出的，一惊一乍的呼喊声。

凌东将书合上。

他从那个，平日里用来装些杂七杂八东西的布袋里，摸出了那只，小白狐送来的乌黑菌子。

菌子不大，也就比他巴掌略小些，通体乌黑，上面那些个，像是星辰一般的白色斑点，在宿舍这不算太明亮的光线下，竟隐隐地，泛着一丝，极淡的，幽蓝色的微光。

一股子，说不上是香，也说不上是臭，却又带着点儿，泥土和草木清气的古怪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孔——当然，他如今这鼻子，闻味儿，靠的也不全是那两个窟窿眼儿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菌子里，蕴含着一股，比他先前在废弃仓库里，“吃”到的那些阴煞之气，要精纯得多，也庞大得多的阴寒能量。

这能量，不像月华那般清冷，也不像《玄君七章秘经》摹本散发出的“书香”那般温润，它更像是一块，被压缩到了极致的，万年玄冰，外面瞧着不起眼，内里却藏着，能冻彻骨髓的寒意，和磅礴无匹的力量。

凌东将那菌子托在掌心，仔细地端详了片刻。

他那二百五的智商，飞快地运转着，分析着这菌子的“成分”和“结构”，以及最稳妥的“食用”方法。

首接生吞活剥，那是野兽的行径，粗鄙不堪，也容易浪费了这好东西的精华。

他如今，对能量的掌控，己经有了些心得体会。

他决定，还是用那“太阴炼形”的法门，将其中的能量，一点点地“汲取”出来，再慢慢炼化。

他先是将宿舍的门窗都关好，又拉上了窗帘，确保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突然闯进来，打扰了他的“雅兴”。

然后，他盘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他睡下铺，方便。

将那只乌黑的菌子，平放在双膝之上，双手掐了个，从《玄君七章秘经》里学来的，古怪印诀，双目微闭，心神沉入气海。

他如今这气海，经过这几日的“滋养”，己经比先前，要宽广了不少，像是一个，原本干涸的小池塘，如今蓄了些水，虽然还算不上什么汪洋大海，却也初具规模了。

他缓缓地，引导着自己体内的阴寒本源，化作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能量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只乌黑的菌子。

当他的能量触手，接触到那菌子的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甜香的能量洪流，猛地一下，便顺着他的触手，倒灌而入！

这股能量洪流，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霸道，远超他的预料！

饶是他早有准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得身子微微一震，险些岔了气。

他急忙收敛心神，全力运转“太阴炼形”的法门，将那股涌入体内的，庞大能量，团团围住，然后像推磨一般，一点点地，研磨，炼化。

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着实是费了些功夫。

那菌子里的能量，精纯是精纯，却也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的暴戾之气，像是一匹尚未驯服的烈马，在他体内横冲首撞，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凌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阴寒本源，在这股暴戾能量的冲击下，都有些，隐隐作痛。

但他并不慌乱。

他那颗超凡的脑袋，在这种关键时刻，反倒越发地冷静和清醒。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面对着一个，看似无解的残局，却总能从那些，纷繁复杂的棋路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股暴戾的能量，而是顺着它的势头，加以引导，将其引入自己气海之中，那个己经初具规模的“湖泊”。

然后，他用自己，那相对温和，却又坚韧无比的阴寒本源，像一张巨大的渔网，将那股暴戾的能量，层层包裹，慢慢消磨。

这个过程，就像是，用细细的溪流，去包容一条，汹涌的江河。

看似不可能，却又在，他那精准无比的操控下，一点点地，变成了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王大锤那，若有若无的鼾声，和键盘鼠标，偶尔发出的，轻微的敲击声。

凌东盘膝而坐，面色平静，只是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冷汗”——那是能量剧烈消耗和摩擦后，产生的一种，类似于体液蒸发的现象。

他掌心那只乌黑的菌子，颜色越来越淡，体积也越来越小。

而他体内的那个“湖泊”，却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地扩张，水面也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幽暗。

终于，当那只菌子，彻底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时，凌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比先前更加，浓郁深沉的幽蓝色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带着些许焦糊味的浊气。

成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比先前，至少壮大了三成！

而且，不仅仅是量的增加，更重要的是“质”的提升。

他如今的阴寒本源，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灵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又敏锐了不少。

他能“听”到，隔壁宿舍，那个学音乐的女生，正在用小提琴，拉着一首，他从未听过，却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曲子。

他能“闻”到，楼下花坛里，那些，不知名的秋日野花，散发出的，淡淡的，带着些许苦涩的香气。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窗台上，那盆酢浆草的叶片上，那些细密的，几乎要舒展开来的绒毛，以及旁边那几颗蒲公英小芽，顶端那一点点，努力想要挣脱束缚的，嫩黄。

是的，那盆酢浆草，和那几颗蒲公英小芽，在他“享用”那只灵菌的时候，似乎也得了些“好处”。

它们不再像先前那样，一接触到他，身上逸散出的，些微尸气，便吓得蜷缩起来。

反而，它们似乎，对这种气息，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感？

那几片心形的叶子，微微地，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着，像是在，贪婪地吸收着什么。

而那几颗蒲公英小芽，更是努力地，向上伸展着，仿佛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有趣，真是有趣。”凌东看着窗台上，那盆生机勃勃，却又透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的小花草，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来，他这僵尸王，不仅仅能“养”自己，还能“养”活物。

就是不知道，这酢浆草和蒲公英，被他这么“养”下去，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不会也长出獠牙，或者开出些，能吃人的花儿来？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抛开。

他现在感觉很好，非常好。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却又不像先前那样，带着点儿，难以掌控的僵硬和冰冷。

他觉得，自己现在，若是想去那废弃的旧工业区，“打打牙祭”，怕是，连那些驳杂的阴煞之气，都能被他，轻易地炼化吸收了。

这便是“肚里乾坤大”的好处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那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吹拂进来。

他看着窗外那，渐渐沉下去的暮色，和远处那，一盏盏亮起来的，温暖的灯火。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稳。

或许，当个僵尸王，也并不是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