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镜廊杀机

母亲苏绫月那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快逃！”口型，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雨晴的视网膜上。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血液仿佛冻结成冰。

“妈……”她失声低喃，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锁骨下的锁链纹身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无形铁链勒紧的灼痛。

“小心！”柯文柏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放弃稳固那枚饕餮钥匙，青铜右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苏雨晴。

然而，晚了。

就在柯文柏扑出的刹那，整个店铺的空间发生了诡异至极的扭曲。并非物理上的移动，而是光线、倒影、乃至空间感本身的彻底紊乱。所有光滑的表面——那些映照出母亲绝望警告的碎玻璃、瓷器釉面、不锈钢壶身——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白光。

白光并非单纯的光亮，它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液态金属般的质感，瞬间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苏雨晴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滑腻的力量猛地缠住了她的脚踝，如同无数条来自深渊的触手。那力量并非物理的拖拽，更像是空间的本身在排斥她，将她强行“挤”向另一个维度。

“啊——！”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便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被那粘稠的白光彻底吞没！

天旋地转！意识在极致的拉扯中变得模糊。失重感、冰冷感、还有那锁链纹身越来越强烈的灼痛感，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双脚猛地踏上实地，那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消失。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苏雨晴踉跄着站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惊恐地环顾西周。

光线昏暗，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幽绿。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和尘埃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无数岁月凝结的腐朽气息。

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一条由镜子构成的长廊。

无穷无。上下左右，前前后后，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镜子！无数面或大或小、或完整或残缺、或清晰或模糊、或古旧或现代的镜子，紧密地、毫无缝隙地镶嵌在构成廊壁、廊顶和廊底的、某种非金非石、泛着冰冷幽暗金属光泽的基座上。这些镜子并非规整排列，它们相互挤压、重叠、嵌套，角度诡异刁钻，构成一个无限延伸、无限反射的、令人绝望的迷宫。

每一面镜子，都清晰地映照出苏雨晴此刻惊恐万状的脸。她的倒影被复制了无数次，层层嵌套，延伸向视觉无法穷尽的黑暗深处。每一个倒影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样的恐惧，动作完全同步，形成一个庞大而诡异的阵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这密闭的镜之空间中回荡，又被无数镜面反射、叠加，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同时呼吸的诡异回响。

这里是……镜子的坟墓？还是……镜子的国度？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想起了柯文柏的话，想起了1933年那些被镜子吞噬表情和本能的人。难道……这就是Q-10内部的世界？她被拖进了镜子里？！

“柯文柏！”她试着呼喊，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哭腔。声音在镜廊中传递，瞬间被无数镜面反射、放大、扭曲，变成一片混乱嘈杂的噪音，最终又诡异地沉寂下去，仿佛被这无尽的镜壁吸收殆尽。

没有回应。只有无数个自己，用同样惊恐的眼神，在镜子的牢笼里无助地回望着她。

就在这时——

一丝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的呢喃，毫无征兆地在死寂中响起：

“赎……罪……”

声音极其轻微，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又像是贴着耳根的低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毒和冰冷。

苏雨晴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转身，惊恐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哪个方向？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声音似乎来自西面八方，又似乎来自镜廊的深处。

“谁？！谁在那里？！”她厉声喝问，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回答她的，是更多的声音。

“赎……罪……”

“赎……罪……”

“汝……母……赎……罪……”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第一声呢喃之后，更多的、同样怨毒冰冷的声音从镜廊的深处、从那些密密麻麻的镜面背后响起。开始只是三三两两，断断续续，如同鬼魂的私语。但很快，这声音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十声！百声！千声！万声！

无数个声音！男女老少，音调各异，却带着完全相同的怨毒、冰冷和一种审判般的腔调，汇聚成一股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声浪洪流，在无尽的镜廊中疯狂回荡、叠加、共鸣！

“汝母赎罪——！！！”

“汝母赎罪——！！！”

“汝母赎罪——！！！”

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苏雨晴的耳膜，凿击着她的灵魂。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指控，万镜齐呼，镜子里那无数个苏雨晴的倒影，嘴唇竟也在这恐怖的声浪中同步开合着，无声地重复着那西个字。

“不！不是！我妈妈不是！”苏雨晴被这恐怖的声浪冲击得站立不稳，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镜壁上！刺骨的寒意瞬间透体而入！她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没有罪！她没有！你们是谁？！放我出去！”

她的哭喊和辩解，在这万镜齐呼的滔天声浪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瞬间就被淹没、撕碎。那“汝母赎罪”的呼喊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脑海，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理智和信念。

母亲绝望的“快逃”口型，与这万镜齐呼的“赎罪”指控，在她脑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轰——！”

就在苏雨晴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正前方不远处，一面镶嵌在廊壁上的巨大、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青铜古镜，镜面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血光中，景象扭曲变幻。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地牢。她的母亲苏绫月，被沉重的青铜锁链捆缚在石壁上！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低垂着头。她高昂着头颅，长发披散，露出那张苍白憔悴、布满血丝、却写满了极致痛苦与……巨大屈辱和不甘的脸。

她的嘴巴大张着，无声地嘶吼着。脖颈处青筋暴起，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进行着殊死抗争。而她的左手手腕处，那道暗红色的锁链纹身，此刻正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她苍白的皮肤下疯狂蠕动、收缩，如同真正的毒蛇在啃噬她的血肉。更可怕的是，那锁链纹身的红光，竟与她锁骨下的灼痛产生了强烈共鸣！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她昏厥。

“妈——！”苏雨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面血镜扑去！她要救妈妈！她要砸碎这该死的镜子！

就在她扑到血镜前，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镜面的刹那——

“嗡——！”

血镜周围的空气猛地扭曲！镜面中，母亲痛苦挣扎的身影旁边，毫无征兆地凝聚出无数道细长、锐利、闪烁着冰冷寒芒的……镜刃！

这些镜刃完全由破碎的镜片凝结而成，边缘锋利如剃刀，无声无息，如同潜伏的毒蛇。它们悬浮在镜中世界，尖端齐齐对准了扑来的苏雨晴。只要她触碰到镜面，这些致命的刀刃就会瞬间刺穿她的身体，将她钉死在镜前。

苏雨晴的动作僵在半空，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