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娘子，听我指挥，赶紧干活

堂屋里，传来潘金莲手忙脚乱的声音。翻找火镰火石的碰撞声，引火绒被点燃的细微噼啪声，干柴被塞进灶膛的窸窣声...很快，一股带着潮湿霉味的青烟从灶膛口飘了出来，弥漫在狭小的堂屋里，呛得潘金莲一阵咳嗽。?

武朝阳闭着眼，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个动静。当听到第一缕柴火被点燃、发出“哔剥”的轻响时，他知道，第一步，成了。?

他再次睁开眼，眼神里的凶狠稍敛，只剩下冰冷的命令。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挪动身体，想要离开这冰冷的地面，至少...坐到一个能看到灶台的地方。?

然而，身体的极限清晰地告诉他——他做不到。每一次尝试移动，都伴随着眼前发黑和喉咙里更汹涌的血腥气。?

不能让她进来扶！那会彻底暴露他的虚弱！?

武朝阳的目光飞快地在屋内扫视。最终，落在了那张粗糙的木桌旁，一张同样粗糙、矮小的竹凳上。?

他深吸一口气——这动作又引得喉咙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然后，用双臂支撑着地面，像一只笨拙的乌龟，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朝着那张竹凳挪去。粗糙的泥地磨蹭着他的手肘和膝盖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很快便磨破了皮，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冰冷的泥地上留下淡淡的、断续的暗红痕迹。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眼前金星狂舞，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闷咳。?

短短几步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他的后背抵住了那张矮小的竹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撑，将自己沉重的上半身艰难地挪了上去。双腿依旧无力地耷拉在冰冷的地上。仅仅是完成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晕厥过去，靠在同样冰冷的泥墙上，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喉咙里嗬嗬的喘息声。?

他坐在这里，背靠着墙，面对着敞开的房门，正好能斜斜地看到堂屋灶台的一角，看到潘金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成了。一个简陋的“监工台”。?

当潘金莲好不容易将灶膛里的火生旺，拍打着沾满灶灰的手首起腰时，下意识地朝武朝阳的房门瞥了一眼。这一瞥，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个魔鬼！他竟然从地上挪到了门边！他就那么靠墙坐在一张矮凳上，双腿无力地垂着，脸上、身上依旧沾满面粉和血污，脸色惨白得吓人，嘴角还挂着血痕，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同破锣。他看起来比刚才更虚弱、更狼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是！他那双眼睛！那双淬毒寒星般的眼睛，正穿透门框，冰冷地、毫无感情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来自地狱的判官！无声地宣告着对她的绝对监视和掌控！?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潘金莲全身！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挪动了！他还有力气挪动！他坐在那里监视她！刚才那副濒死的模样...果然是装的？！这个恶鬼！他到底有多少力气？他到底想干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死死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再不敢有丝毫懈怠，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手忙脚乱地开始清理灶台。?

“把...那袋发霉的面...”武朝阳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喘息，却清晰地指示着，“...扔了。一粒...不许留。”?

潘金莲一愣，看向墙角那袋落满灰尘、散发着淡淡霉味的面粉。那是武大郎以前赖以糊口的东西，虽然劣质，但好歹是粮食。扔了？全扔了？这败家子！她下意识地抗拒：“大郎，这...这还能...”?

“扔！”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字眼砸了过来，不容置疑，“还有那罐...哈喇油...倒了！刷干净罐子！”?

潘金莲被他话语里的寒意激得又是一颤，不敢再争辩，咬着牙，强忍着心疼和屈辱，费力地拖起那袋沉重的劣质面粉，又抱起那罐散发着怪味的油脂，脚步踉跄地冲出屋门，将它们狠狠丢进了巷子角落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那“噗通”的闷响，像砸在她自己心口上。?

当她刷洗完油罐，带着一身垃圾的腐臭味和水汽回到灶台前时，武朝阳冰冷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水...缸里的水...舀出来...沉淀...只取上层...清水...”武朝阳喘息着，继续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抠出来，“灶台...锅...碗瓢盆...刷！用...热水...刷三遍！”?

潘金莲看着角落里那个半人高、水面飘着浮沫的粗陶水缸，再看看油腻得能刮下二两油的灶台和锅碗瓢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怨毒涌上心头。她是来当少奶奶的！不是来当老妈子的！这个废物！这个魔鬼！他把她当什么了？！?

“愣着...干什么？”武朝阳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如同鞭子抽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潘金莲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强忍着没有爆发。她想起砒霜，想起那把悬在头顶的剑。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转身，拿起水瓢，泄愤般用力舀水，哐当哐当地冲刷着油腻的灶台和锅具。滚烫的热水溅到手上，烫得她嘶嘶吸气，也分不清是痛还是恨。?

武朝阳靠在冰冷的墙上，冷眼旁观着潘金莲带着浓浓怨气却又不得不从的劳作。他需要她干活，更需要不断加深她的屈辱感，让她时刻铭记自己的处境和恐惧。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他只能强行忽略，将所有意志力都集中在“监工”这件事上。汗水浸透了他沾满面粉的单衣，又冷又黏。?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哗啦啦的水声中缓慢流逝。狭小的堂屋里弥漫着水汽、灶火的烟味和潘金莲身上廉价脂粉与汗味混合的怪异气息。当潘金莲终于按照要求，将沉淀好的清水倒入刷洗干净的陶盆，又将所有锅碗瓢盆刷洗了三遍，累得腰酸背痛、鬓发散乱、脸上也蹭了几道灶灰时，武朝阳终于再次开口。?

“把...新买的白面...拿进来...十斤...全倒进...那个陶盆...”他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潘金莲脚边那个最大的、刷洗干净的敞口陶盆，盆沿还缺了一个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