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洛水遗珠

蝉鸣像被揉碎的铜铃铛，在岭南潮湿的空气里叮叮当当地炸开。八岁的洛衍鼻尖沾着草屑，蹲在爷爷杂货店后巷的青石板上，小屁股一颠一颠地用树枝画着奇怪的符号。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活过来的小蛇，在他手下扭出带着光晕的轨迹 —— 这己经是他这个月第七次梦见同样的画面了，梦里总有人在耳边念叨 “洛水之畔，珠启天机”。

“阿衍又在画这些怪东西？” 带着薄荷糖味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飘来。洛衍慌忙用手背去抹，却把脸上蹭得像只小花猫。转头看见爷爷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巷口，蓝布衫被穿得发白，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眼睛里浑浊的瞳孔。那双总爱摸他脑袋的手，此刻却像被钉住似的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攥紧拐杖而泛着青白，嘴唇剧烈颤抖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从、从今天起，别再画这些了......”

洛衍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他明明画得比美术课上的小房子好看多了！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像藏着两汪星星，此刻正倔强地盯着爷爷。蓬松的黑发总是乱糟糟支棱着，像是刚从鸡窝里钻出来。小胳膊小腿虽然细得像竹竿，跑起来却比巷口阿黄的崽子还快。平时他最爱把爷爷的旧书摊在膝盖上，鼻梁上的儿童眼镜架总往下滑，他就用脏兮兮的手指推一推，继续对着那些蝌蚪文傻笑。

十年光阴像爷爷茶碗里的热气，不知不觉就散了个干净。某大学历史系的自习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洛衍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着古籍泛黄的书页。忽然，一张洛阳出土文物的照片滑落出来 —— 半截刻着神秘纹路的器物残件，竟和他小时候画过的符号一模一样！他猛地坐首身子，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隔壁同学抬头瞪他。

洛衍尴尬地挠挠头，露出两颗虎牙。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里面是印着三星堆青铜面具的 T 恤，书包带还挂着爷爷送的木质小挂件。此刻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记忆突然翻涌：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檀木盒，里面刻着 “洛” 字的青铜钥匙；每次碰到某种形状的物件，手腕就会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还有那些总在凌晨造访的怪梦，梦里漂浮着金色的神秘图案，总在他伸手触碰时化作漫天星屑。

深夜的潘家园旧货市场飘着烤冷面的香气，洛衍攥着青铜钥匙在摊位间晃悠，时不时被老板招呼：“小伙子，看看这串五帝佩？” 他笑眯眯地摆手，眼睛却像雷达似的扫描着摊位。突然，最角落的锦盒里，半块刻着蝌蚪纹的古物泛着幽光，像在对他眨眼睛。

“老板，这物件怎么换？” 洛衍踮着脚凑过去，鼻尖差点贴上玻璃。就在钥匙触到那古物的瞬间，他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金色光点，像过年时的烟花糊了一脸。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脚下的地砖突然变得软绵绵，像是踩在棉花糖上。

“年轻人，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碰的。” 戴着墨镜的摊主突然开口，声音闷得像从酒坛子里传出来。洛衍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不知何时浮现出诡异刺青，正像小虫子似的在皮肤下游走。他吓得后退半步，后脑勺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抬头一看，三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不知何时围了过来，他们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发出 “咔咔” 的齿轮声，倒像是要把洛衍的影子都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