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子之意

正厅中，纪水芙端起茶杯，对吴开两人的打量毫不在意。

她自端坐主位，任由周六爷目光如刀的剐她。

客随主便，可主不说话，三人中一个空有身份的老纨绔，两个有所求的朝廷官员，也只能干坐煎熬。

“侄媳，砚昭他们人呢？我这六叔公来了都见不到人影不成？”

周六爷平生最重颜面，他文不成武不就，但年轻时却得了先皇的赞誉，所以哪怕他毛病如此之多，却也能成为周家的族老之一。

现在他来了这么久，除了一个纪水芙，周家而今嫡系三子一个不见，他能不觉脸面无光？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纪水芙敢不给他脸，难道那三个小崽子还能不给？

“六叔，砚昭现在双腿受伤，正在休养，砚宵在书院，久不归家，至于砚唳……怕又不知去何处鬼混了。”家丑外扬之事，纪水芙现在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呃……”周六爷坐立难安。

可门外来人却让他更觉心里堵得慌了。

“奴婢见过夫人。”长锁垂着头走进厅中，她不想再见这位让她害怕的老夫人，可却没有选择。

“何事？”

“国公爷和少夫人听闻族中长辈前来，却因卧病难行，特差奴婢前来，向，向……说明一二。”

周六爷手不由在身上摸索，他自认为有人撑腰，能让他来一雪前耻，所以礼物自是没带的。

身上好不容易攒着些的家当，被纪水芙薅了大半，现在不管他初衷如何，这病礼……总归是要给的吧？

“无事，既是身体有恙，那便情有可原。”周六爷肉疼的摸出一串佛珠，而后尬着脸从上面取下两颗，故作风轻云淡道：“我这来得急，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两颗佛珠，便作砚昭和……的见面礼吧。”

他到底是没说出“新媳妇”三个字来，他再如何混账，也做不出娶妓子为妻的事来。

长锁抬起头，眼中含泪，却看着纪水芙不敢伸手接下。

纪水芙沉默，似第一次认识这个少有来往的“六叔”，他一辈子混账事虽不断，但真就一无是处？若一无是处能被先皇赞誉？

“六叔，此物……太过贵重，虽说长者赐不可辞，可这佛珠是先皇所赠，皇恩难消，您且收回吧。”

呼——

本有些肉疼的周六爷突然不心疼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在纪水芙这晚辈面前占得上风。

“哪有你那么多事，陛下给我的，自是随我怎么处理。”

“砚昭虽然混账更胜我，但好歹有点骨气在，且这事若论错处，赵家，孙家还有那个新得了爵位的钟家难道能跑？”

周六爷吹胡子瞪眼，手在茶案上拍得作响。

“按我说，你这个当娘的也没什么好，自己儿子犯糊涂，你也糊涂不成？”

“砚昭这三兄弟，一个个的人前一套套，人后差启明可是十万八千里，你说你当初费那神干嘛，得了富贵和诰命，将这烂摊子扔给老二他们多好？”

咳咳——

吴开连连咳嗽，目光虽在那佛珠上流转，可后面的话他实在是不能听下去了。

辅国公府势微，但周家的那些旁系，这些年势力可没弱多少，这等往事他和钱长定可不能掺和进去……听也不能听。

“吴大人，你咳嗽个什么劲，肺痨了？”

“朝廷当差这么辛苦的？痨病了都不去治？”

咳咳咳——

这下连钱长定都咳嗽了起来，这爷嘴巴是真毒。

“钱将军，离吴大人远点，你看吧，痨病传染了吧！”周六爷是最平等的对每一个人，不然他不会里外不是人，周家嫡系，旁系都无人待见他。

将狗尾巴翘上天这话经典演绎。

咳~嗬嗬。

吴开脸涨得通红，若非知其混账性子，以他这个预定的天子心腹，待来日得势，非要报复回来不可。

“呵”，纪水芙性子软下，上一世她死得凄惨，但这个老纨绔倒是走得无病无灾，想来真是让人不平！

“既六叔坚持，那侄媳就代砚昭夫妇谢过了。”

得了纪水芙的准许，长锁方才将佛珠接过，她不明白这串佛珠的意义，只觉入手温热，好似连心中畏惧都消退了几分。

“哼哼！”周六爷昂扬，好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

他现在盘算的不是什么找麻烦，而是数着剩下的西颗佛珠，他好像还能再战两回？

有纪水芙帮忙揭过话题，吴开自然乐得将周六爷的话当放屁。

可他没有忘记自己费劲转这么一遭的目的，于是斟酌着说道：“国公夫人，下官二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件事。”

“何事？”

“听闻……当日贵府大公子成亲，迎亲时与平城伯家相错，以致孙家小姐错入辅国公府，不知是否？”

“嗯。”纪水芙表情焉焉，却也没有否定。

反正此事她己和钟平城沟通，又求了皇后扫除首尾，此事真相如何，又有谁知？

“呵”，吴开了然，而后正色道：“那孙家小姐身死城外一事，夫人可知？”

“吴大人何意？”纪水芙脸上无半点情绪波动道：“孙家小姐死了，你来问我是何故？”

何故？

当然怀疑是你差人杀的！

可这话吴开无法说，只得道：“孙家小姐是从辅国公府离开的，坊间传言是她与一戏子私奔，可孙小姐身死之地，除了她的尸体外，便再无外人。”

“孙家只此一独女，孙侍郎老来得女，最是疼爱不己，现在他日日上门质问，下官实在难以缉拿真凶，所以才想请国公夫人行个方便。”

纪水芙眼中闪过些许讶然，她那个秋姐姐行事再为严谨不过，如果真走脱了一人，她不可能不与她置气。

是那位的意思？

纪水芙如破迷雾，脑中瞬间一清，顿时明白吴开和钱长定寻来的含义，也明白了那位的态度。

这是辽东的消息来了，可那位却怀疑她知晓此消息的途径，这是明晃晃的让吴开和钱长定来查，同时借周六爷的名告诉他，辅国公府需要有他的人！

呼——

纪水芙双手攥紧，上一世因为辽东事发，所以这位皇帝陛下并没有来得及完成他的布局。

可皇帝依旧是皇帝，她想毁诺，以辽东之事为交换，这位皇帝陛下虽答应了，但却不会允许她再独掌辅国公府权与名了。

“孙侍郎为国操劳，痛失爱女，我心甚怜。”纪水芙松开袖口中的手，认命道：“章嬷嬷，你差人带吴大人……还有钱将军去查看一二。”

“任何人不准横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