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尊卑

栖凤街的铺子，可是一铺抵万金，还有城外那两庄子，更是持家根本，里头甚至还有殷皇后添的嫁妆。

辅国公府能在旁系全部分出去后，还维系着表面的风光不减，可全赖于此。

纪水芙蹙眉，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一茬事，从周砚昭三兄弟束发后，她便将手里的东西先后交给了三人管理，说是管理，其实是给他们充当私库。

周砚昭三兄弟的潇洒，皆来源于此。

“若我没记错，地契文书上的名应该没有改吧？”

“没有改。”青荷回了句：“但是大公子他们会愿意交出来？”

“呵，我的东西，需要管他们愿意不愿意？”纪水芙冷笑一声：“明儿拿着我手书，将不相关的人全部清一遍，然后连同婉儿的嫁妆一起，送到平城伯府上。”

“他们三兄弟既然腰杆子首，那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嫁妆贴补，他们还能不能这般清高硬气！”

青荷想要劝说，却被站在对面的章嬷嬷摇头制止。

章嬷嬷从两日前就看出来了，自家夫人是真的变了，或者说心死了，是真的不再全心全意为三个儿子考虑了。

“是，夫人。”暗暗叹息一口，青荷只盼周砚昭三人能有所改变，感念着自己娘亲恩情与不易。

……

太阳高悬，囍字未褪的辅国公府内，浩浩荡荡的走出一长队。

大红色箱子将肩抬的小厮一个个压得有些步履蹒跚，与城中权贵之家相比，寻常老百姓知晓的消息总是要迟一些的。

所以见到辅国公府此般，一个挨着两个的不由议论了起来。

“这辅国公府是做啥？退婚，还是去找那赵家的过错？”

“找什么？这事又不是赵家的错，人赵小姐都拜堂成亲了，总不能改换门面，再回辅国公府吧？”

“看看这些东西上贴着的字，还有这队伍的去向，这是将那赵家小姐的嫁妆送去平城伯府呢！”

“送去平城伯府？”人群纷纷看向出声的人，好奇问道：“是赵家来要的？”

“不是，”被人看着，那说话之人脸上闪过些许得意，矜持道：“是昨日宫里来了消息，陛下出言，嘉许了平城伯小伯爷与赵家小姐的这幢姻缘，所以辅国公府才识趣地将这些嫁妆送入其主手中。”

“哦？这么说来，是辅国公府吃下闷亏了？”

“倒也不算，那新任国公夫人，我曾经花钱瞧见过，是个美到人心间的可人儿，这辅国公府不亏！”

“啊？哈哈……”

人群嬉笑，目光揶揄着看着队伍，不一会辅国公府见势低头的“识趣”便传了开来。

嗝——

辅国公府外不远处，一匹毛色发亮的骏马之上，宿醉未醒的周砚唳随着马身摇晃而左右摆动，迷糊间瞧见礼队蜿蜒从自家门后走出，本就不清醒的脑子顿又暗沉了几分。

“王忠……怎么又有人成亲？我家有喜事，我怎么不知？”

王忠牵着缰绳前引的身体一阵颤抖，自家主子是宿醉听不到旁人议论声，但他一路走来可是听了个清楚。

两日前自己主子莫名被罚，带着自己离开算起，两日夜不归宿，可都不见自家夫人差人来寻，换做往日，但凡稍晚一些，府里的人都要将京城翻遍。

明白味不对的他，自然不敢刺激周砚唳，只得含糊道：“小，小人也不知。”

“不知？”

周砚唳烦闷低吼，自己母亲真是变了，一点都不为他着想了。

明明是大哥惹出的祸事，他不过就说了几句话，竟连他也打，更是连他离开了家都不过问半句，以往那个一心为家中考虑的母亲哪里去了？

竟连家中喜事都不与他说半分！

过分，太过分了！

怒意涌起，周砚唳俯身朝身侧扛箱之人伸手抓去。

“嗝”，一阵酸臭酒气泛出。

“你们……我，咋回事，本少爷才，才离开几天，府里有喜事，我，怎无人告知我？”

“三，三公子。”

被抓住的小厮自是明白自家这位三公子的跋扈凶狠，明明特地避开了些，却不想仍被其抓住。

“这，这是夫人的意思，是夫人让我们将赵小姐的陪嫁都送去平城伯府。”

“嗯？赵……赵婉？平城伯！”周砚唳脑袋顿清醒了两分。

他努力睁大双眼，朝着那一个个红箱子看去，其上确实贴着“赵”字，与此同时，一同清晰的还有两侧百姓的议论声。

“陛下亲赞。”

“辅国公府替他人做嫁衣。”

“妓子出身的国公夫人！”

……

嗡——

周砚赵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突而大吼。

“给我闭嘴！”

吼声若野熊咆哮，轻而易举便盖过了人群压抑的议论之声。

“我辅国公府之事，也轮得到你们这等杂碎妄议？”

“谁敢再多嘴半句，我便将其活剐了去！”

人群陡然寂静，眼中闪过些许畏惧，瞧着状若疯魔的周砚唳，联想到其往日的嚣张跋扈，寻常百姓，谁人不惧三人？

周砚唳猩红着眼扫视一圈，见无人敢与其对视，畅快之余，不由对始作俑者的纪水芙又多了几分怨念。

若其能忍下此事，成了大哥心愿，又何必闹这么大，给人看戏，给一群杂碎议论。

“你，你们。”周砚唳指向担着红色木箱的人群，居高临下道：“立刻，转头，将所有东西都给我送入府中。”

“那赵婉是陛下赐婚，我辅国公府不松口，她就成不了别家人！”

“这嫁妆……我倒要看她如何敢拿？”

府内小厮两两相望，最后目光齐齐落在快步走来的青荷身上，这个府内的小霸王他们惹不起，到底还是需要夫人的人来。

“三公子。”青荷未及丈内，便闻到周砚唳身上那浓郁至极的酒味。

想着这几日，除了那江云岫早晚于门外请安外，不见周砚唳和周砚宵的半个身影，青荷脸色就有些难看。

“你这是何意？”

周砚唳瞧着青荷脸上无恭敬，脸色顿又拉了下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什么都要管着，什么都不让他如愿，现在连身边的婢女竟都敢质问他！

“你耳朵聋了吗？”

“我说，立刻，将这些东西给我运回去，我辅国公府什么时候需要看旁人脸色行事了？”

青荷目光一沉，不是因为周砚唳对自己的蔑视，而是其明知是纪水芙授意的情况下，竟还选择当街反对，更是狂悖到接二连三的说出惊人之语。

“三公子……”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不接话，而是不急不慢道：“夫人在莱芜院等你，此事内情，三公子稍后便知。”

“但现在，还请三公子让步！”

周砚唳双眼再次泛红，被自己以为的下人当众驳斥了脸面，着实让他难堪，若不是因为青荷将他从小照顾长大，加上自己母亲对其多有倚重，他几乎就要出手。

二人陡然僵持，一息，两息……周砚唳前倾的身体慢慢坐回，脸上的凶狠收起，他到底知道出手的后果。

“公子，三公子！”

人群外，一个狼狈身影快步跑来。

青荷稍放松的身体蓦然一紧，下意识的就想后退，可她到底是慢了一分。

“没了，九凤斋没了，九凤斋被青荷姑姑收了回去，小人被，小人被赶出来了！”

“呜呜……”

“啊！”周砚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前踏，其顺势一掌挥出，蒲团般的大手落在青荷手臂之上。

咔咔——

青荷侧飞出去，摔向辅国公府正门之外，清晰的骨裂声乍响。

“贱婢，我的东西你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