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始终都有下一次

何冲一点都不喜欢潘玉琴生得这两个女儿，觉得她俩就是赔钱货，他何冲的孩子应该都是儿子才对。

因此何冲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的鞭子，要连何菊一块打。

潘玉琴却慌了，忙把何菊护在了怀里，不让鞭子落在何菊身上。

何菊在潘玉琴的怀里首哭，潘玉琴却只是神色木讷地挨着身上的鞭子，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钱广音之前对她说得那番话，眼前不断闪现的则是刚才在潘家让她感觉到的熟悉与温馨……

……

钱广音对潘玉琴的事，虽然表面上表现得豁达，好像潘玉琴最终立不起来她也无所谓的样子，但实际上，钱广音心里担忧得不得了。

何冲和潘玉琴离开得那晚，钱广音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她梦到上辈子何家人通知他们去给潘玉琴收尸时，潘玉琴尸体的惨状。她的女儿躺在床上，脸都肿得快认不出来她原本的样子了，身体早就己经僵硬了，开始浮现死色。无论她和潘老头怎么唤她，回应他们的都只有无声和冰冷。

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钱广音在梦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她都快疼得呼吸不上来了。

钱广音被这样的疼痛折磨得睁开眼时，天才刚刚蒙蒙亮。她的眼角不仅有泪，连枕巾都被泪水浸湿了。

潘老头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把灯拉亮了。他这才注意到，老伴脸上居然还有泪水。

“怎么了？”潘老头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钱广音叹了口气：“嗯，我梦到玉琴被何冲打死了。”

潘老头神色顿了下，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钱广音便把上次他们一块去何家找潘玉琴，她发现潘玉琴手臂上有伤和淤青的事，以及她和潘玉琴谈话的事，都和潘老头说了。

潘老头也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何家应该对她很不好，但没想到何冲居然这么心狠，连自己的媳妇都打。”

“你看何冲昨天和我们说话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让我们优先给他两个弟弟安排工作，就能猜到他有多么不把玉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钱广音道。

潘老头又是一声叹息：“他俩没结婚之前，咱俩不同意他俩的婚事，何冲还跪下来向我们保证，说他虽然家里条件差点，但他会一辈子对玉琴好的，他只要有吃的，就不会让玉琴饿着肚子。当时，可真看不出来他是会打媳妇的人。”

钱广音也想到了何冲跪着求他们把潘玉琴嫁给他时的情景。

估计就是那时候，潘玉琴被感动得彻彻底底，不惜与家里决裂，也要和何冲结婚。

钱广音相信，何冲当时跪着求他们的时候，应该是真心那么想的。那时候，他和潘玉琴是真心相爱的，觉得任何困难都阻碍不了他们的真心。

但是，婚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必须得精打细算过日子的琐碎、不靠谱的爹娘、吸血的姐弟，把他俩的真心一点点的都磨灭了。

尤其是何冲考上国棉厂的机修工后，他开始觉得整天只能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的潘玉琴越来越配不上自己，觉得之前读书的时候，明明那么阳光有才华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粗俗、干瘪，让他都没脸把他带出去。

他对潘玉琴越来越嫌弃，却全然忘了，是他们把潘玉琴圈在了那个小家庭里，抢走了她的工作，还不准潘玉琴去闹。

后来，何冲又跟着品性不太好的同事，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牌、吹牛皮、比老婆比孩子比这比那，对潘玉琴就越发的瞧不上了。

他在外面稍有不顺心，回去了就把气撒在潘玉琴身上，然后又哭着求潘玉琴原谅他、保证他下次再也不会犯，却始终都有下一次。

“但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如果玉琴自己立不起来，我们帮了她也没用，”潘老头又道：“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帮过她，还特地在她出嫁前给她买了份工作，希望她能安身立命。她倒好，工作被婆家的人抢去了，也不抢回来，窝囊得要死。就她这窝囊样，我们要是帮她了，给她出了气，她扭头就原谅何冲打她了，那我们成什么了。”

钱广音就是怕潘玉琴会这么拎不清，才说要等她自己先立起来，等她先想清楚，做好决定。

“可是，我又怕我一首不管她，她会像我梦里一样……”钱广音叹息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潘老头也叹气：“你看昨天你说你让何冲少打主意，何冲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要不是他是在咱们家，他估计当场就要动手了。玉琴跟他回去，估计又受苦了。”

钱广音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潘老头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你和玉琴的大女儿何菊说，让她亲妈有什么事了，她就立刻回来找我们，怎么样？”

钱广音双眼也亮了起来，觉得老伴的这个方法可行。

前世，潘玉琴死后，钱广音和潘老头去报过公安，希望公安能严惩何家。

但是何家所有人都咬定，潘玉琴偷了家里的钱，他们本来只是想教育她的，但潘玉琴自己撞死了。他们还让何菊给他们作证，表明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最后，公安把这事归结成了家庭内部纠纷，都没有关何家人，就让他们走了。

钱广音和潘老头很生气，潘玉琴一看就是被打死的，怎么可能是自己撞死的。而且，他们更气何菊居然给自己亲妈做这样的伪证。

几个月之后，他俩听说何菊失踪了，何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找，都没找到。

又过了几个月，听说何家两个弟弟分别娶了媳妇，婚礼还办得风风光光的。没过多久，何家两个弟弟还都有了工作，据说都是何父何母托关系花钱给他俩买得。

钱广音联想她上辈子都没见过的潘玉琴的小女儿，以及失踪的何菊，她倏地有点知道何菊上辈子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伪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