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历兽噬我姓名

天还没亮，通书寮的青铜门环浸着陈年血迹，林惊蛰指尖刚触到饕餮纹的獠牙，门缝里突然泄出千百张燃烧的黄历纸。

灰烬缠上他渗血的锁骨伤，在雷纹表面蚀刻出《清明》节气线。

"别碰门钉上的血沁。"

江玄戈的判官笔尖挑起少年手腕，"那是前年卯月负责人被黄历兽啃剩的骨渣。"

门轴转动声像钝刀刮骨，林惊蛰嗅到檀香混着腐殖质的腥气。

玄关处立着二十西节气轮盘，雨水与惊蛰的刻度线上正渗出硅基生物特有的靛蓝黏液。

他忽然抬脚碾碎地砖缝里蠕动的黄历残页，纸灰腾起时竟凝成半透明的小满神兽，獠牙堪堪擦过他喉结。

"欢迎光临活人焚化厂——"

拖长的尾音从藻井坠落，林惊蛰仰头看见倒悬在房梁的男人。

猩红唐装下摆垂落着金丝绣的《协纪辨方书》残卷，商玄松开咬住的朱砂笔，任由身体如提线木偶般首坠而下。

少年侧身避开坠击的瞬间，男人后腰撞碎惊蛰节气的青铜晷针。

碎裂声里，商玄的绸缎衣袖缠住林惊蛰小腿，苍白指尖抚过他校裤裂口下的雷纹：

"小江捡了块淬毒的玉回来啊。"

江玄戈的钢笔尖挑开那截红绸："申时三刻，你该在黄历池喂肥遗。"

"在喂呢。"

商玄翻身蜷进太师椅，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正在融化的惊蛰印。

硅基生物特有的电路板纹路在他冷白皮肤下流动，分明是具被黄历兽寄生的人形容器。

他忽然抓起案上墨锭塞进口中咀嚼，漆黑汁液顺着下颌淌成《忌安葬》的篆体：

"没看见我在用五脏庙超度它们？"

林惊蛰的视线掠过他颈间勒痕——那不是绳索印记，分明是黄历兽触手缠绕留下的能量灼伤。

少年突然掐住商玄咽喉，雷纹顺着指缝灼烧寄生体的伪装层：

"表演型人格障碍，还是被巳蛇咬坏了脑神经？"

商玄喉管发出愉悦的震颤，皮肤如宣纸遇水般透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禁忌条文。

他忽然将少年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硅基心脏跳动着《月令七十二候》的节律：

"真该让你看看三天前的小江——他抱着你尸体写允双生条款时，判官笔尖抖得比我喂的肥遗还骚。"

整面墙的黄历突然无风自动，泛着尸蜡光泽的宣纸显映出昨日殡仪馆场景。

林惊蛰看见自己的"尸体"正在江玄戈臂弯里碳化，而现实世界的吊唁名单正在同步消失亲友记忆。

"每张禁忌黄历都是里世界的捕兽夹。"

商玄的指甲剥落成甲骨文碎片，

"当活人触发禁忌，对应的黄历兽就会苏醒，在规则杀局饱餐后，回到现实啃食当事人存在过的因果。"

他忽然扯开唐装露出肋间缝合线，金丝绣的《忌沐浴》条文正在渗血："像不像被世界遗忘的伤疤？上个月卯日我在表世界泡温泉，里世界的黄历兽就把我存在证明啃得只剩这个。"

江玄戈的判官笔尖突然刺穿商玄眉心，金芒顺着硅基神经网灼烧寄生兽："你吓到新人了。"

"新人？"

商玄舔着笔尖残留的雷光大笑，"他心口的惊蛰印早被黄历兽标记成猎物了！"

皇极经天仪的青铜齿轮咬合声突然停滞，林惊蛰的倒影在鎏金水银池里碎成七块。

江玄戈的判官笔尖蘸取池中星辉，在虚空勾出《乙巳年幸存录》——朱砂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墨字。

"你舅舅的工号是辰字七千六百零三。"

江玄戈的镜片折射着池底浮动的硅基荧光，"三天前暴雨冲垮地基时，黄历兽吞掉了所有目击者的记忆。"

林惊蛰的指尖悬在某个被血线贯穿的名字上方。

那是他初三班主任，此刻墨迹正被红痕分解成数据残渣——现实中她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

"不是意外。"

少年忽然攥住池中升腾的硅基流火，"去年她带我们参观气象站，在忌观测的丑日调试过皇极仪。"

只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即使是他的女儿，只有林惊蛰一个人保留下了这段记忆。

林惊蛰凝视池中幻象时，突然听见己消失的班主任哼唱气象站工作时的小调。

这难道是对将死之人的馈赠？林惊蛰抿唇，眼神讥讽。

商玄的笑声从藻井裂隙渗下来。

他倒吊的唐装下摆扫过幸存录，金线绣的二十八宿突然睁开复眼：

"小江没告诉你？黄历最爱在《忌动土》里掺《宜嫁娶》——像不像往灭火器灌汽油？"

鎏金池突然沸腾，七百三十具碳基躯体虚影从水银中浮起。

他们脖颈缠绕着黄历兽的硅基神经索，每根索链末端都链接着现实世界某份被篡改的电子黄历。

"看仔细了。"

商玄的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太阳穴，扯出段闪着《忌安床》符文的记忆胶片，

"去年冬至有人触犯宜迁坟，点燃了“忌祭祀”的汽油，当晚肥遗就啃穿了殡仪馆地脉——你摸到的尸骨温度是不是比恒温棺低0.7℃？"

林惊蛰的惊蛰印突然灼穿衬衫。

青铜雷纹在池面投射出骇人景象：

江玄戈的判官笔尖正滴落金血，在幸存录空白处书写唯一的新的幸存者——林惊蛰。

这个名字写下的刹那，林惊蛰这个名字所破坏的宜忌——三月初三忌动土彻底消失。

"你拿幸存者当防火墙？"

少年猛然钳住江玄戈手腕，雷光顺着经络灼烧出《忌行刑》的甲骨文，

"那些被划名的...全是你用废的防火墙？"

商玄的脊椎突然弯折成诡异角度，头颅从双腿间探出："不如猜猜小江心口那道疤怎么来的？

三年前有人死于《忌针灸》，黄历兽的硅基骨刺可是会顺着银针爬进担保人的..."

"闭嘴！"

江玄戈的判官笔尖突然洞穿商玄眉心，金芒在硅基脑沟回里烧出焦糊味。

男人转身将惊蛰染血的手按在池沿，池底浮出他七岁时的监控录像——雷火烧毁的孤儿院废墟上，电子黄历正显示修改后的《宜纵火》。

林惊蛰的瞳孔被池水染成汞银色。

他看见每个收养家庭消失前，床头电子钟都闪烁着扭曲的黄历条文，而江玄戈的判官笔尖总在暴雨夜划开时空裂缝。

"你才是最大的规则漏洞。"

少年扯开领口，扯开领口时锁骨雷纹随呼吸明灭，

"当年孤儿院的火...是你用《允纵火》的人命换我活下来的？"

你在保护我？就为了培育出个合格的防火墙？

商玄的残躯突然暴起，硅基神经索缠住两人脖颈：

"真该让你们看看——当小江在规则簿写下《允双生》时，黄历池的玄武碑上...咳咳...你们俩的命格星早就熔成连体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