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当诛

西月末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紫红色闪电劈开高三（2）班灰蒙蒙的玻璃窗时，林惊蛰锁骨处的青铜雷纹正隐隐发烫。

他屈起指节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笔尖悬在理综卷的磁场题上方，却迟迟写不出洛伦兹力公式。

"这是我们班转学生商玄。"

班主任敲击讲台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午后，林惊蛰掀起眼帘的瞬间，恰好有山茶花瓣被暴雨打落在窗台。

他看见那人苍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搭着粉笔灰斑驳的讲台，银灰色发尾垂在深咖色制服领口，脖颈线条像美术馆里断裂的石膏像。

"座位在最后一排。"

新同学拖长的尾音裹着砂糖颗粒般的沙哑，林惊蛰嗅到雨后青苔混着苦橙叶的气息。

他意识到这是商玄。

转学生走过身边带起的风时，金属笔盖己经滚落在地，沿着地砖缝隙骨碌碌滑向那人漆光锃亮的牛津鞋。

全班屏息中，商玄缓缓屈膝。

深蓝色制服裤绷出流畅的腿部线条，他拾笔时小指若有似无擦过林惊蛰的脚踝，腕间银链坠着的蓝宝石晃出幽光，像深夜海面浮动的磷火。

"你的笔？"

林惊蛰接过尚有体温的钢笔，指尖碰到对方掌心交错的细疤。

他抬头的刹那，商玄正俯身与他平视，琥珀色瞳孔里映着窗外狰狞的闪电，眉间朱砂痣像滴落的血珠，在苍白面容上灼出惊心动魄的艳色。

窗外惊雷炸响，林惊蛰突然看清对方领口别着的山茶花标本——与他锁骨纹身如出一辙的十八瓣复轮。

商玄的呼吸拂过他耳畔青铜雷纹的瞬间，那道困扰他整月的磁场题突然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攥着他的笔尖。

"小惊蛰~你这里..."

冰凉的指尖虚虚点在他锁骨，"在发光呢。"

钢笔尖端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林惊蛰猛地扣住商玄即将抽离的手腕。

课桌在拉扯中发出刺响，前排偷看的女生慌忙转回身，假装整理刘海的手指却在发抖。

"你来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时，锁骨处的青铜纹路泛出青芒，"通书寮没事忙了？"

商玄顺势撑住他课桌，银灰发丝垂落成天然屏障。

林惊蛰嗅到对方领口山茶花浸着的陈旧墨香，那是通书寮特制镇灵符的味道。

"来保护你啊。"

商玄的拇指突然擦过他眼尾泪痣，冰得他后颈寒毛倒竖，

"越临近高考越危险呢..."

玻璃窗突然炸开刺目白光，将商玄后半句话劈碎在雷鸣里。

林惊蛰瞳孔骤缩，去年那个暴雨夜重新漫上视网膜——被雷电劈焦的状元榜、档案室焚烧的考卷、还有监考老师脖颈后蠕动的青铜鳞片。

"你家监护人不放心你。"

商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那朵山茶花标本，十八片花瓣诡异地逆时针旋转，

"他老人家妒忌我正青春年少，硬要拉我来干苦工。"

花瓣突然停转，林惊蛰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教室后排忽然卷起阴风，商玄袖口滑出半截缠着金线的青竹筒。

林惊蛰看到他后颈浮现与自己锁骨相似的雷纹，只是纹路间嵌着暗红咒印。

"毕竟你这道天雷纹再裂开的话..."

商玄突然贴近他耳畔，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霜，"某人该心疼得把菩提子都捏碎了。"

下课铃猝然炸响。

商玄退开时顺手抽走他理综卷，龙飞凤舞的"解"字竟与林惊蛰字迹九分相似。

"这道题该用楞次定律呢。"

蓝宝石吊坠扫过卷面，林惊蛰突然发现自己的笔迹正在褪色重组，

"就像你明明感应到通书寮的结界波动，却非要假装..."

轰隆雷声吞没未尽之言。

林惊蛰霍然起身，撞落的课本却被商玄用脚尖稳稳接住。

他看见转学生藏在领口下的青铜鳞片随呼吸起伏，暴雨在对方琥珀色瞳孔里倒流成河。

整栋教学楼突然震颤，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是雷声，是消防警报在嘶吼。

商玄指尖的山茶花突然爆成碎屑，林惊蛰的青铜雷纹发出尖锐蜂鸣。

走廊涌来的焦糊味里混着檀香灰烬，他反手拽住要往外冲的商玄：

"火在顶楼档案室。"

"真聪明。"

商玄腕间银链突然绷首成细剑，剑穗缀着的三清铃叮当乱响，

"今天忌安床、忌破土，偏有人偷埋红鸾煞。"

他抬脚踹开后窗，暴雨斜打进走廊，在两人身前蒸腾成八卦状的雾气。

林惊蛰翻上窗台时，青铜纹身己蔓至颈侧。商玄突然将冰凉的唇贴在他耳后雷纹：

"东南角第七个灭火器，砸开。"

未等他反应，两人己从西楼纵身跃入雨幕。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林惊蛰看见漫天雨珠凝成符咒。

商玄的银灰发丝缠住他手腕，蓝宝石吊坠映出顶楼火光中扭曲的人影——穿校服的女生正把燃烧的试卷塞进铁皮柜，每张卷面都画着滴血的山茶花。

"癸卯年忌火，偏偏选雷雨天焚情书。"

商玄的笑声混在雷声里，细剑挑开档案室气窗的瞬间，林惊蛰嗅到熟悉的苦橙叶味道。

燃烧的铁柜里，数十封情书正化作灰蝶扑向女生脖颈后的青铜鳞片。

商玄甩出张朱砂符箓：

"丙火退散！"

火焰突然扭曲成蛇形扑来。

林惊蛰撞碎东南角的灭火器箱，攥住滚落的青铜八卦镜——镜面赫然映出女生背后贴着的剪纸小人，胸口钉着三根桃木钉。

"你守阵眼！"

林惊蛰扯开校服衬衫，青铜雷纹在暴雨中绽出电网。

商玄的细剑刺穿最后一只灰蝶时，他看见女生泪痣位置渗出的黑血，正与自己锁骨纹身的裂痕完全重合。

档案室突然响起婴孩啼哭，燃烧的情书残页拼成血色八字：

甲申 丙寅 戊戌 癸亥。

商玄瞳孔骤缩："原来是你..."

话未说完，消防栓爆裂的水龙卷着灰烬冲进来，将尖叫的女生裹成蝉蛹状的水茧。

"通书寮第三十七条，"

林惊蛰的八卦镜压住水茧，雷纹顺着镜缘烧出焦痕，

"擅改他人命格者——"

"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