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然与夫合葬，天地为鉴

青铜巨门在林惊蛰眼前轰然洞开，门框竟是无数挣扎的人体浇筑而成。

那些半透明的幽灵体胸腔里跳动着规则文字，每当江玄戈的规则薄金光扫过，就有新的守则从他们撕裂的喉咙里呕出来。

"里世界分为九重天。"

商玄的缝合线突然刺入青铜门，黑雾顺着门缝里渗出的数据流疯长，

"我们刚捅破的认知茧房，不过是第零重垃圾站。"

无数荧光代码突然从地底喷涌。

林惊蛰的雷纹自动吸收着能量，视网膜上浮现出浩瀚星图——每个光点都是挣扎的觉醒者，而通书寮的几十个光点正在被血色潮汐围剿。

江玄戈突然扯碎书页抛向空中，碎片在风暴里组成防护罩：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方向，三百米处有活人脑波。"

三人踩着幽灵体的头颅腾跃时，林惊蛰看见那些被吞噬的觉醒者正变异成规则本身——某个少女的脊柱增生出电子告示牌，滚动播放着【守则第381条：禁止回忆现实世界】。

"去年七夕死了九万觉醒者。"

商玄突然扯住林惊蛰的衣领避开数据旋涡，他们方才站立处爆开血色蘑菇云，

"知道通书寮为什么活下来的是疯子吗？"

青铜门深处突然亮起灯笼般的电子眼。江玄戈的佛珠在疾驰中组成降魔杵，捅穿扑面而来的规则聚合体："因为清醒者最先发现......"

"里世界是现实世界的镜像垃圾场！"

商玄的狂笑混着尸流的尖啸，

"所有被删除的网络暴力、被屏蔽的禁忌知识、被遗忘的死人......"

雷纹突然在林惊蛰掌心灼烧出立体地图。

某个闪耀的光点正朝他们急速逼近，江玄戈的规则薄突然发出刺目红光——那是通书寮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幸存者在改写规则。"

江玄戈的镜片炸裂，瞳孔里浮现瀑布流，"但污染浓度......"

警告声未落，整片数据苍穹突然塌陷。

浑身缠满电缆的少女从虚空中坠落，她左眼镶嵌着通书寮的青铜徽章，右眼正源源不断涌出《里世界生存守则》的规则。

"别碰她的眼泪！"

商玄的缝合线抢先缠住林惊蛰手腕，"那是最初代的认知污染源——"

少女破碎的喉咙里突然响起空灵电子音：

【检测到觉醒者林惊蛰，执行第零号预案......】

【嘶嘶——执行失败！】

【「句芒」失职，执行抹杀！】

苍穹突然裂开三十六道月光，每束光里都游动着甲骨文。

血肉剥落的声响混着雷声炸开。

惊雷劈开少年后背溃烂的皮肉，露出底下玉石般的脊梁。

当最后块腐肉坠地时，腐坏的兔子爪蜷缩成青葱般的指尖，獠牙缩回后露出两颗糯米白的小虎牙。

当最后缕黑雾从少年眉心溃散时，他手里的山茶花突然绽开十七重花瓣。

少年足尖触地的瞬间，整片空间的雪线开始倒流，冻僵的银河在他睫毛上解封成星瀑。

"谢谢你们..."

少年胸口的纪律委员徽章泛着暖光，琥珀色眸子盛着的泪珠滚到下巴。

少年抬头，那些曾被安然鲜血浇灌过的枯桃树，此刻疯狂抽出带刺的花苞，每个花瓣都刻着"癸巳年三月初十"的婚期。

云层里探出十二尊破碎的神祇投影，他们手中法器坠落的残片，恰好拼成恋人消散前的笑脸。

地脉深处传来饕餮的哀鸣，少年每走一步，脚下就绽放一朵燃烧的优昙婆罗花。

黄泉比良坂的冥河开始倒灌，奈何桥断裂的瞬间，孟婆汤里浮现出安然前世最后的唇语：

"等你在万物湮灭的尽头。"

"我等到了。"

少年把褪色的红缎带缠在腕间，身后五百年的血债化作青烟。

最后一缕清明风穿过葬坑，带着山茶花的香气卷走了所有阴霾。

突然，一段记忆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脑海中。

腐肉剥落的少年跪在血泊中，胸前烫金的"纪律监察"徽章正灼烧着皮肤。

他颤抖着将浸透鲜血的婚书碎片塞进安然地理课本夹层时，窗外的铜锣声己逼近教室后墙。

那枚从苏联带回的青铜地质锤，终究没能敲碎套在安然脖颈的麻绳。

当人群撞开标本室大门的瞬间，安然正踮脚亲吻少年锁骨处溃烂的胎记——那团形如甲骨文"爱"字的青痕，是他们私藏婚书时用朱砂混着泪水画押的印鉴。

"快从标本密道..."

安然话音未落，少年突然扯断两人腕间系着的红绸。

他将婚书残页塞进三叶虫化石腹腔，转身迎着铅灰色晨雾冲进批斗队伍。十二月的霜花落在他眉骨，凝成最后半句未说出口的婚誓。

三日后，安然在台后巷捡到半截冻僵的手指。

那截断指上还套着铜戒尺熔铸的婚戒，戒圈内侧刻着"癸巳年三月初十"——正是少年在婚书上用紫云英汁液标注的私奔日期。

她将断指埋进地质勘探图，图纸上蜿蜒的等高线忽然渗出血珠，绘成少年被铁蒺藜刺穿的心脏。

首到卫兵抄出那封血婚书，安然才知晓少年真正的死因。

那些浸在煤油灯里的夜晚，他偷偷将批斗名单上的"安然"替换成自己的学号，用脊柱替她承受了十七次钢钎的穿凿。

婚书末页的泥金小楷，是他用折断的肋骨蘸着血水补写的：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当安然在牛棚吞下那枚青铜地质锤时，窗外十二月的雪突然变成山茶花瓣。

她最后看见少年从地脉裂缝走来，溃烂的皮肉间绽开十七朵优昙婆罗花。

两人相触的指尖化为齑粉的瞬间，那封浸着经血的婚书突然浮空燃烧，灰烬凝成永不褪色的鎏金小字：

"1952年冬，安然与夫合葬，天地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