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柳娘的包厢里，空气凝滞。

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蓝知意没有血色的脸。

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

柳娘掐灭了翡翠烟杆，吐出最后一口青烟，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精明而美艳的脸。

“知意，别喝了，他己经赢了，他是个不怕死的疯子，又算准了，你的心。”

蓝知意的手指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柳娘的话，她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当江枫用那双盛满破碎温柔的眼睛看着她时，当他滚烫的身体倒在她怀里时，所有的理智和算计，都土崩瓦解。

包厢的门被推开，叶问天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蓝知意苍白的脸色，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怎么了？”他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没什么。”蓝知意别开脸。

叶问天没有追问，他看向柳娘。

“娘，法租界最近不太平，日本人像疯狗一样，到处在搜查‘铁血锄奸团’。”

蓝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己经交给江枫了吗？

三浦俊居然还留了后手，那就是江枫在他心里还不是完全可信。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她抬起头，目光在柳娘和叶问天之间逡巡。

“柳娘，问天，我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她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那个杀伐果决的蓝公子又回来了。

“帮我找到真正的‘铁血锄奸团’。”

柳娘挑了挑眉。

“丫头，这事儿可不简单。杜家的情报网都摸不到的影子，我们千花门，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要在日本人之前找到他们。然后，再找一个假的‘铁血锄奸团’，交给江枫去交差。”

蓝知意放下酒杯。

柳娘终于开口，

“知意，找替死鬼倒是不难，上海滩多的是恶贯满盈的渣滓。可是你确定，还要继续跟江枫纠缠下去吗？你这是在帮他。”

“离他远一点。他太危险了。”叶问天插话。

蓝知意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上海夜景。

许久才出声。

“问天，如果现在让你不再做督察长，不再维持法租界的秩序，看着它烂下去，你愿意吗？”

叶问天沉默。

“师父，如果让你关了千花门，不再庇护这一方姐妹，任由她们在这乱世里被豺狼吞食，你愿意吗？”

柳娘也沉默了。

“我们都没得选。生在这个时代，就是我们的原罪。既然老天爷不让我安安稳稳地当蓝家大小姐，非让我当上海滩的蓝公子。那我蓝知意，就得担起我身上的责任。”

“现在，只有江枫能够深入日本人内部。这条线，不能断。你们只看到我帮他，就没想过，我也是在利用他吗？一个忍辱负重的爱国者，总比一个铁了心的汉奸，对我们有利。”

“况且，我太了解江枫的性格了，如果今天把他逼到绝路，让他彻底死心，倒戈向日本人。一个掌控着整个千鑫堂，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江枫，会成为我们在上海滩最可怕的敌人。”

一番话，让柳娘和叶问天都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认，蓝知意说的是对的。

她看得更远，也更透彻。

柳娘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烟杆。

“知意啊知意，可惜了你不是个男人。若你是，这上海滩的天下，怕是早就是你的了。”

蓝知意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柳娘，谁说女子不如男？”

叶问天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和心疼，最终化为了无奈的妥协。

这个他爱了很久很久的女人，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停留在原地。

“好，知意。”叶问天先开了口，“我帮你，找到“铁血锄奸团”的事包在我身上。”

柳娘也跟着点头，慵懒地靠回沙发里。

“行吧。谁让我是你师父呢。说吧，想找个什么样的替死鬼？要杀得干净，还得让日本人信服，这活儿可不轻松。”

“要找，就找个真正恶贯满盈的。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这样，我们心安，真的‘铁血锄奸团’也能继续隐匿，换个名字，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

“黑斧帮。”

叶问天和柳娘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个帮派，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盘踞多年，贩卖鸦片，逼良为娼，无恶不作，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毒瘤。

只是他们行事隐秘，做事很少留尾巴，巡捕房一首拿他们没办法。

“好，就他们了。”蓝知意一锤定音。

“师父，我需要你的人，帮我做一件事。问天，我需要你的权力，帮我演一场戏。”

她走到两人中间，压低了声音，开始布置这个周密而疯狂的计划。

窗外，夜色更浓。

棋局，己经悄然布下。

次日，柳娘的包厢里。

蓝知意铺开一张上海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墨水，圈出了一个位置——位于法租界和华界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福升赌坊”。

这里，就是黑斧帮的老巢。

“黑斧帮帮主，外号‘黑阎王’，真名不详。手下有三大金刚，分别是‘索命鬼’、‘催命判’、‘笑面虎’，个个心狠手辣，手上沾满了血。”

柳娘拿着翡翠烟杆，边抽边慢悠悠地介绍着情况。

“这帮人，不讲道义，只认钱。谁给钱，就给谁卖命。”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蓝知意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要让他们成为‘铁血锄奸团’，光杀光他们不够，得有证据。”

柳娘笑了，“得让他们死得名正言顺。”

她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两个瘦小的男人。

这二人其貌不扬，丢在人堆里立刻就找不着，但手脚却异常灵活。

“飞天燕子，穿墙鼠。我千花门里，别的没有，就是这种手艺人多。”

那两人对着蓝知意和叶问天一抱拳，没说话。

“我让若雪准备了些东西。”柳娘从一个木盒里，拿出几沓印刷粗糙的纸张。

蓝知意拿起来一看，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铲除汉奸卖国贼！”等标语，甚至还有一份粗制滥造的暗杀名单，三浦俊、江枫和几个臭名昭著的汉奸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蓝知意嘴角抽了抽。

“怎么样？够像那些热血上头的‘锄奸团’搞出来的东西吧？”

柳娘一脸得意，叶问天忍俊不禁。

这东西要是被搜出来，可信度确实高得离谱。

“把这些东西，还有这几把枪，放到黑阎王的房间里。要确保，能被‘不经意’地发现。”

蓝知意推出一个装着几把破枪的盒子。

“蓝公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们两兄弟身上。”飞天燕子接过了东西。

“记住，安全第一。”叶问天叮嘱了一句。

两人点点头，身形一闪，便退出了包厢。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蓝知意看向叶问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叶问天明白她的意思。

证据需要一个官方的身份去发现，并且公之于众。

“巡捕房的行动，需要一个契机。黑斧帮行事谨慎，很少在法租界内闹事，我不能无缘无故带人冲进他们的地盘。”叶问天沉吟。

“那我就给他们一个闹事的理由。”蓝知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