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药堂里的苦修者

药堂的日子过得像药罐里的草药，苦中带着日复一日的单调，却又有沉淀后的回甘——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只剩下苦，也许真的会习惯其中的一丝甘甜。

每天清晨，药香最早迎接叶尘。那是药材铺子被揭开封条时的第一缕清香，夹杂着潮湿的地气与阳光，悄悄钻入窗棂缝里。药童们端着一盆盆药渣匆匆路过，将垃圾倒入后山沟渠；叶尘早己端着粗粝的石臼，在药台前研磨灵草。草木灰的细屑飘在晨光里，落在袖口与衣摆，很快与其他劳作留下的痕迹混在一起。

他的职责简单又繁重：研磨、分类、晾晒，偶尔清洗那些灵兽排泄池里的淤泥与秽物。灵鹿的尿液溅在的皮肤上，带着一股特殊的灼热感；灵麝的排泄物总是混着未消化的药草残渣，散发着刺鼻的香气。药堂的长老们似乎从不关心这些杂役的生活，只有在需要更多丹药的时候才会对他们多看他一眼。

但这一切却让叶尘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那些曾经在台下作为弟子的时光里，他的每一息呼吸都需要精打细算，用以修炼与恢复；而如今，他却拥有了一大把空闲时间——只要能填饱肚子，没人会管他在洞窟中待多久，或者是否偷偷将丹药方子藏在袖间。

药香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思绪。

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在深夜中回忆起擂台上的景象：自己体内的力量如何突然席卷全场，将一位筑基期的师兄震飞出去。那种不属于他的力量从深渊而来，带着毁灭性的威压，最终导致他灵根尽碎，修为尽毁。

但一个问题始终困住他。

那股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他至今仍清晰记得在擂台中央，当自己体内灵力紊乱奔涌时，那个低沉沙哑的低语声："时候到了......"是谁的声音？还是说，那根本不是声音，而是某种早己存在于他体内的秘密觉醒？玄老的封印，是否真的只是守护？还是说从他诞生那一刻起，这股力量就埋下了一颗注定的灾厄种子？

而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这股力量能摧毁他如今的一切，是否有朝一日，他同样可以借助它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某个深夜，药堂后山忽然落起了蒙蒙细雨。叶尘悄悄潜入后山一处被废弃己久的洞窟，那里存放着以前门派炼丹时使用的废旧丹炉。

药堂弟子们都知道那个洞窟，里面阴湿寒冷，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洞口的石板上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门派前辈们试丹时随手记录的符文草图。洞口的木门残破不全，常年敞开，只有最贫瘠的角落里还堆着几只干裂的丹炉。

叶尘摸索着在洞窟中找到一口保存较好的丹炉，炉身布满青苔，锈迹爬上炼药槽，甚至有些地方还挂着药渣化成的硬块。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从这丹炉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药灵之气，那是一种"过手即成丹"的绝佳品质，比他在执事堂炼制劣质丹药的材料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他小心翼翼将储物袋中的夜明珠挂在一旁的岩壁上。幽蓝的月光忽然被截断，只余下这颗夜明珠散发的柔和光芒。他蹲下时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风声，随即手指按在丹炉槽上时，忽然有股陌生的温润感顺着指尖流淌，仿佛这丹炉中的残留灵气正在"低声诉说"。

"这些气...是炼成丹药剩下的...还带着天地交融时的一丝道意！"叶尘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他尝试运转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引导灵力一点点靠近丹炉。

然而，这些灵力却不像以前那样乖顺。

他的经脉犹如受损的河道，稍一流转便是一阵剧痛。但这次不同的是，他忽然发现，这种痛楚并未妨碍他对灵气的控制，反而让他对每一丝气流的流动了如指掌——这是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敏锐触感。

正当他专注引导灵气入微时，忽然间，整个洞窟似乎震动了一下。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回荡在洞窟内："小子，又来了？你到底想玩到第几步？"

这一声音仿佛首接从天地间涌出，却又能精准地回荡在他的耳畔，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冷得发抖。

叶尘霍然抬头，却发现这洞窟空荡荡的，甚至连一草一木都未曾摇晃。这低沉的冷哼与嘲讽的言辞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诡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玩...到底想玩什么？"叶尘呼吸一滞，"这炼丹炉本就无主，我只是——"

"炼丹炉？"低沉的声音忽然冷笑，"你当这是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想拿就拿，想用就用？小子，老夫告诉你，别拿命根子换药渣。"

叶尘猛地想起执事们曾经无意中提到的药台"禁忌"——据说后山这些荒废的丹炉，本是以前某任掌门用于封印某些"不灭之物"的禁器。只是这炉中余下的灵气如此醇厚，让他忽略了这股灵力中可能夹杂的某些古老危险。

"你...到底是谁？"叶尘警惕地问道。

闷雷般的低笑还在回响，但那道声音忽然压低："有些东西，你知道的越少，命就越长。听清楚了，这化物之炉，你最多只敢用三成灵力试探——再多...我怕连这药堂都护不住你。"

话音未落，整个洞窟忽然静谧无声，只剩那低沉的回音在叶尘脑中绕了许久。

叶尘沉默了一阵，忽然握紧了手中的储物罐，转身离开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