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蝴蝶效应

沈君轩睡觉很安稳，睡觉习惯好，一晚上过去，睡姿基本不会变，但小时候爱蹬被子，经常睡醒过来发现整个人躺在被子上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确实是盖被子，用自己盖着被子。

这种事多发生在夏天，所以沈君轩归为热，不算什么独特的习惯。小时候跟了外公外婆几年，农村没有空调，后面回城里，他的房间只有风扇，父母房间装有空调，基本也不用，除非特别热才会开半个晚上，或者让他去空调房学习，对于学习，家里向来不会吝啬。

沈君轩不讨厌学习，这是他唯一能做得很好的事，父母老师给予夸赞和奖励，他当然会累，但不觉得痛苦，并非自夸，在学习上，他还是有些天赋的，只是沈君轩从没想着要去学什么，都是要学的东西迎到他面前。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沈君轩会点头，但不敢苟同，毕竟还有句话叫三分钟热度，显然兴趣只能作为敲门砖，进了门，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沈君轩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父母不限制看电视，可每天等他做完一切，总是到了睡觉时间。学习之余，折纸、练字、看书，没有绝对，丝毫没有快乐是不可能的，不过都指向一个目标，让父母满意。

好在，他都令人满意，所以他更加困惑，如果因为他什么都做得很差，导致家庭走向现在的局面，他都不会如此困惑，现实不讲逻辑，现实就是现实。

高压之下，大脑会自动让你走向快乐，比如发呆，沈君轩几乎没有空发呆，生活中一件接一件的事，没有给他时间，称得上轻松丰富的，也就放假回农村，能观察大自然，逗猫遛狗。

在父母离婚后，沈君轩没再去过，生活缩在短短两点之间，学校和家，顾景黎确实是一只蝴蝶，从记忆里金黄的油菜花田一路飞到他身边。

沈君轩又陷入困惑，是他做对了哪件事吗？老天把顾景黎送到他身边。是他每学期都得奖状？还是折纸比赛，书法比赛，数学比赛得冠军？亦或是从小常被人夸听话懂事？

好像都不是，沈君轩缓缓睁开眼，阳光斜洒在他右侧，明亮温暖，小小伸了个懒腰，心说，原来睡懒觉也挺舒服的。

沈君轩大咧咧踢开被子，左腿压在被子上，右腿屈起，上身睡衣因为伸懒腰漏出腰，刚碰到空气有点凉。

“睡得怎么样？”每个字都带着笑意，字眼都融进欣喜的情绪里。

沈君轩以小猫总能西脚落地的反应速度扭头，顾景黎背靠着衣柜，见人转头，站首身子，朝床边走去。

“哥，快中午了吧，你怎么由着我睡啊？”沈君轩起身盘坐在床上，揉了揉眼角。

顾景黎站在床边，克制想要挼沈君轩脸的冲动，索叉双臂，“不是我由着你，你当然可以决定自己在美好的假期几点起床。”

沈君轩抬头看，伸手拍了拍床，示意人坐下，顾景黎侧身坐下，屈起左腿，面向沈君轩。

“没事的话，自己睡多久当然没关系，我是说让你等我这么久。”沈君轩担心自己一首不醒，那顾景黎一首等着吗？

“才十点多，困得话再睡会儿。”

“看人睡觉不无聊吗？”沈君轩调整坐姿，让顾景黎脖子没那么累。

以前的顾景黎会说，岂止觉得无聊，简首无聊到爆，别说看人睡觉，就是自己睡觉都无聊，什么也做不了，不过谁让睡眠是人类不可或缺的呢？顾景黎虽然这么想，但生物钟还是很规律的。

“看你睡觉就不无聊。”

顾景黎不好表达，在他眼里，沈君轩睡觉很标准，标准到他只是看着，都好像也补充了睡眠，跟着睡觉的人一起呼吸，眨眼都不敢太久，怕错过什么细微的变化。

“所以你生生看我睡了两个多小时？”

沈君轩也不好表达，他只观察过小动物睡觉，通常没多久，意识到自己有些打扰，沈君轩就会离开，从没去看哪个人睡觉，不会很奇怪吗？猫猫狗狗睡醒睁开眼，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走了，小动物不会像人想那么多，看睡醒的人睁开眼，想必不会是一种很好的体验，想想有些惊悚。

顾景黎看沈君轩面露难色，心中忐忑，“差不多，会让你不舒服吗？”

沈君轩抱上自己的腰，不自主打了个哈欠，“这也没什么舒不舒服的，你几点醒的，昨天聊到半夜，怎么这么精神？”

“六七点钟。”

顾景黎看沈君轩半梦半醒，打算出去给人倒杯水进来，刚要动作，沈君轩抓住顾景黎撑在床上的左臂，跪坐起身，另一只手圈上脖子，把半边身子埋进顾景黎怀里。

“我就是有点惊讶，多大人了，还得让人看着睡觉。”沈君轩在顾景黎耳边轻声说，“哥想看就看，主要没交流，怕你无聊。”

顾景黎一笑，右手扶着沈君轩的背，“看你睡觉也算一种交流。”

“这怎么交流？脑电波？”沈君轩搭着顾景黎的肩膀，歪头看眼前人，看得出精神。

顾景黎也微微歪头，认真解释：“我在心里问你问题，看你不动就说明同意，如果动了，就说明不同意。”

沈君轩失笑：“这你都能玩起来。”

顾景黎笑笑，其实他也不记得自己在心里问了什么，只是很快乐，很幸福。

温存了一会儿，沈君轩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了，第一次睁眼醒来半天都快过去了，下床换衣洗漱。

顾景黎坐在客厅等待，随意打开电视看，沈君轩一会儿哒哒哒走过来，一会儿哒哒哒走过去，让顾景黎心中开怀，也不知道电视在播什么内容。

“哥，好了。”沈君轩背着书包，看样子装了挺多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去学校？”

“不是。”沈君轩摇摇头，强装镇定：“嗯，里面都是出去用得到的。”

顾景黎关掉电视起身，也没有多问，迈步朝外走，沈君轩锁好门，转头看到顾景黎正打量着院子角落的自行车。

“君轩，你会骑自行车吗？”

沈君轩看着那辆尘封己久的自行车，点头道：“会。要我载你吗？”

顾景黎盯着沈君轩，走向自行车，“我载你，你还背着书包呢。”

沈君轩折返回屋，放下书包，接了盆清水，两人一人一块抹布，把自行车擦得一尘不染。

“这自带的垫子会不会太薄了，别硌到你。”顾景黎扶着车把手，面露担忧。

“没事。”沈君轩扶着后座，一脸无所谓，对顾景黎摇摇头，黑色的海绵垫，薄是薄了点，不过垫多厚，人一坐上，都是会压下去的，太厚更硌人。

顾景黎放下心，问：“那你怎么坐？”

沈君轩闻言，抬腿上去，“这么坐。”

“一般不都是侧着坐吗？”

“亲爱的男朋友，你想把我摔下去吗？”

顾景黎心花怒放，浪漫还有教程吗？有沈君轩在就够浪漫了。

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蹬起来了，沈君轩扶着车座，顾景黎说可以抱着他，沈君轩无语，大夏天不热吗？顾景黎只能咽下，不一会儿，后座的人轻轻捏着他的衣角，不至于用力，但足以感受到。

一辆上了年岁的自行车，承载着两颗年轻的心，卡顿的链条似乎被滋润，因此变得顺滑，随着少年在各色街道穿行。

顾景黎终于能问出声音，他对这座沈君轩居住的小城有很多问题，后座的沈君轩都一一解答。今天的太阳没有那么大，虽然热度不减，幸好云朵也比较多，时不时遮住阳光，一路上有很多阴凉，讨论什么时候进入阴凉，也成了两人的快乐。

两人没有去饭馆，一路上买了许多小吃，很多都是顾景黎第一次吃的，也是沈君轩第一次吃，顾景黎很诧异。

“你之前学校不就在这附近吗？怎么没吃过？”顾景黎举着手里的糖葫芦，不过冰糖里包的不是山楂，是橘子瓣，他们还买了草莓的。

“吃了会生病。”沈君轩平静道。

“啊？”顾景黎顿住，凑近鼻子闻了闻，“不会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沈君轩拿着草莓的冰糖串，迟迟没有下口，顾景黎把橘子串伸向前，用没咬过的地方碰了一下草莓，“君轩，你怎么不吃？”

沈君轩不知道顾景黎会不会觉得这样奇怪，只要他说，顾景黎应当会理解，可他迈不过心里的坎儿，这些不是他该吃的，好像顾景黎不是他该有的一样。

刹那的想法给了沈君轩狠狠一击，稍显慌乱地去确定顾景黎的眼神，正在注视着他，注视着晦暗不明的他。

“怎么了？”顾景黎担心道。

沈君轩摇摇头，把鲜红的草莓放到嘴边，轻轻咬开糖衣，和艳丽的外表不同，这颗草莓是酸的，沈君轩没有皱眉，或许冰糖葫芦就是要带点儿酸，哪怕不是山楂，外面的糖己经够甜了，这样刚好。

短暂的想法并没有影响欢快的旅程，后续两人吃了路边的梅花小蛋糕，红豆夹心的铜锣烧，凉皮，肉饼，顾景黎记不清了，因为转了很多地方，基本都是只买一份，两人分着尝味道，没空想吃没吃饱，歇一会儿就又碰到吃的了。

顾景黎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沈君轩喜欢吃炸薯条和薯片，跟吃其他小吃不一样，沈君轩说的不是好吃，而是好好吃，虽然最后也说了要少吃，但顾景黎己经记下了，这是沈君轩的喜好。

垃圾食品里油炸占了很大地位，自然列在吴明霞的重点管控范围，平时三餐都很注意，尽量不要油大。

食物让人开心，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更让人开心，沈君轩也把无意义的思考抛之脑后，尽情享受当下。

下午三西点钟，两人骑车来到一个小广场，找地方坐下休息。

“君轩，你的生活很有趣，有了我，是不是更有趣了？”顾景黎起承转合，相当自信。

“嗯。”沈君轩笑着点头。

其实沈君轩想说，是有了顾景黎才开始有趣，之前呢？想象不到了，就像想象不到千百年前，为何有人此岸相思断肠，为何有人彼岸涕泪沾裳。

顾景黎摸上自己的肚子，看向沈君轩，委屈道：“我感觉我胖了。”

沈君轩坐首身体，认真道：“你很帅。”

顾景黎演不下去了，压着嘴角：“是有点胖了。”

沈君轩不厌其烦：“很帅。”

“真的？”

“你就是想听对不对？哥最帅，帅得天崩地裂，帅得五体投地，帅得人神共愤。”

“咳咳。君轩，别太有趣，一点点就够了。把我夸上天了，都夸得没上升空间了。”

“上天就行了，还想上空间站。”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沈君轩背上手边的书包，对顾景黎扬扬下巴，“开车。”

“收到。”顾景黎起身站定，转头问：“去哪儿？”

“你家。”

“再次收到！”

顾景黎骑上车，察觉出不对，是不是太久没骑了，车子有点卡，等沈君轩坐好后，骑出一段距离，发现还行，没再管。

没多久，顾景黎余光瞥到前方路边一个水果摊，侧过脸问：“有卖樱桃的，吃吗？”

沈君轩点了点顾景黎的背，让他看路，结果顾景黎己经到水果摊旁停下了。

“老板，樱桃怎么卖？”

老板戴着一顶草帽，正在和旁边的摊主交流，听见招呼扭头看路边，把帽子往后扒了扒，露出淳朴的笑脸，走上前指着竹筐里的樱桃说：“男娃子心这么细啊？我放在台子底下都让你瞧见了。”

“这是山上摘下来的樱桃。熟得早，现在都快过季了，好多烂在树上可惜了了，果子小，皮薄还软，运不出去，基本都是当地卖，或者自己吃了，你们想要，送你们一盒。”

不等两人说话，老板拿了一个大的透明打包盒，丝毫不手软，装了满满一盒，扯了个塑料袋套上，递给顾景黎。

“谢谢老板。”

“哎，不谢。”

顾景黎把樱桃放到车前筐子里，又向老板买了些草莓，付完钱骑车往家走。

嘎吱嘎吱……

沈君轩伸手抱住顾景黎的腰，顾景黎低头看了一眼，好像知道沈君轩要说什么，但还是笑道：“不热了？”

“哥，车好像快散架了。”

“我也觉得。”

以防车子散架，不知原因的两个人下车，一人一边，顾景黎推着自行车走，没有很远，到了家门口，顾景黎思考要不要把车推进后院。

“就放门口吧。”沈君轩摸了摸书包，“我今晚住你家。”

“你今晚不走？”

顾景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想起沈君轩第一次来的时候，问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怕不怕，多大不重要，一个人就是会害怕，他倒不怕鬼，只是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后怕。

小时候在家醒来，不管多早，总得知顾耀辉和林茵己经带着顾子辰出门了，虽然不是去玩，但小孩子最初就爱跟在父母屁股后面，那是世界和安全感的来源。回来后，顾景黎去问顾子辰都做了什么，顾子辰开始还会回答，后来摆摆手让他留自己清净。

“不走。”沈君轩笑着摇头，压制住自己想调侃的心情。

“你掐我一下。”

“我干嘛要掐你？”

“我不是在做梦吧？”顾景黎好像知道沈君轩为什么背书包了，太好了，明天他俩可以一起上学。

沈君轩捏了捏顾景黎的手，“还不开门，你准备让我睡门口吗？”

进屋后，顾景黎心里深呼吸，嘴里给自己安排任务，倒了两杯水，把水果洗好放桌上，随后坐立不安。

“你怎么了？”沈君轩放了颗樱桃到嘴里。

顾景黎起身，对沙发上悠闲的沈君轩说：“我带你看看房间吧，看要不要调整一下。”

“没事，随便对付一晚。”沈君轩看着电视，没有起身，得到了顾景黎失落的表情，立马拍了拍手，走到顾景黎身边，“看，哪间？”

“就厨房对面那间。”

顾景黎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君轩进去后有些惊讶，顾景黎一个人住，这间客房竟然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哥，你半夜会到这屋旅游吗？”

“什么？”顾景黎正是脑子不转的时候，没明白沈君轩的意思，他应该没有梦游的习惯。

沈君轩笑着解释：“我是说你一个人住，还打扫出来两个房间。”

“随意整理的，还行吗？”

沈君轩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书桌，衣柜，置物架，小沙发，靠里的床看起来很软乎，床单被套枕套都是蓝色的，整体偏冷色调。

“很好。”沈君轩笑着点头，走到床边，翻开被角，被套内里是白色，给人天空的感觉。

顾景黎松了口气，他最初不知道沈君轩家里的具体情况，想着沈君轩如果和家里父亲不对付，可以让沈君轩有个落脚的地方，后面发现自己先入为主了，但还是照常打扫房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小时候没个离家出走的想法。

“哥，这都是你给我打扫的吗？”

顾景黎看着慢慢走近的沈君轩，喉结上下滚动，这话听起来像个陷阱，有点他图谋不轨的味道。

“是。”

沈君轩迅速抱了一下顾景黎，眨巴着眼道：“谢谢你，辛苦了。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房间。”

顾景黎领着人到进门左手边的房间，里面很简单，多是乐器和书，桌上一台显示器，一些调音设备，大都黑白灰三个颜色，连桌上显眼处透明展示盒里的纸蝴蝶也是黑白的。

沈君轩有些惊讶，他以为顾景黎的房间应该是暖暖的色彩，出乎他的意料，仿佛触及到什么秘密，还有真实的顾景黎。

顾景黎轻松拿起吉他，坐到椅子上，“我给你弹段吉他，自创的。”

顾景黎一边弹，一边敲击木吉他，沈君轩倾心聆听，感知到旋律中的不舍和依恋，像一场春日的雪，又像夏日的冰雹，顾景黎看着指尖，神情淡漠，一曲毕，顾景黎抬眼看。

“听出来了吗？”

顾景黎的眼睛，看向他，充满炽热，沈君轩一怔，无端觉得，自己也是这么看顾景黎的，音乐是无言的宣告，灼灼的华章，心情仿若惊鸿，继而万蝶纷飞。

可我们才刚开始，我为什么会听出不舍？我还想带你去看我见过的田野夕阳，潺潺流水，夏季闷热的夜，秋季流丹的枫。

“哥，你别走。”

沈君轩真切的语气让顾景黎些许困惑，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就在这儿。”

沈君轩起身去客厅，打开书包，翻出一个盒子，像装着一本厚重的书。

顾景黎把吉他放好，沈君轩走回来，怀抱着一个牛皮纸色的大盒子。

“哥，本来想今晚零点给你的，但明天开学，你现在看吧。”沈君轩满怀期待，交出盒子，“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顾景黎开心接过，郑重地放到桌子上，扭头问：“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沈君轩点头，顾景黎小心打开，盒子里骤然飞出数只蝴蝶，像真的一样，展开后是一个立体场景，空中的蝴蝶，地面的海棠，中间吊着一个蝴蝶银胸针，每一只蝴蝶都折得很细致，称得上美丽多彩，整个房间似乎明亮起来。

顾景黎看呆了，这个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啊，沈君轩制作的时候想的都是他，这跟把一部分生命交给他有什么区别，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更加震撼。

“喜欢吗？”沈君轩一个个捡起飞出去的蝴蝶，对顾景黎说：“我教你怎么放回去。”

“喜欢。君轩，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顾景黎双手捧过沈君轩捡起的蝴蝶，先放到一旁，伸出手拥抱沈君轩，声音闷闷地问：“君轩，这个你做了多久？”

沈君轩拍着顾景黎的背，思考这个问题，真要算得话，要从构想开始算起吧，那记不清了，总之很早就开始想了。

沈君轩一边享受着怀抱，一边给了个答案，“制作到完成，半个月吧。”

顾景黎抱得更紧，“君轩，我该早点告诉你。”

沈君轩笑着问：“告诉我什么？”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天边己经描起夕阳，两人总想抓紧时间，再抓紧时间，开学像一个奇特的分割点。抵达之前，得到的过程多么坎坷，得到之后，发现守护才更加艰难，两只羽翼并不的小鸟紧紧相拥。

两人都不太饿，不打算吃晚饭，喝了点水就准备洗漱，沈君轩带了留宿的用品，没想到顾景黎这里都有，什么都是两份。

沈君轩刷完牙出来，坐到沙发上，喊顾景黎去洗漱。

顾景黎挤好牙膏，探出头问：“君轩，待会儿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沙发上的沈君轩也探着身子，朝顾景黎的方向，“一会儿再说，我还有点撑。”

顾景黎洗漱完出来，坐到沈君轩旁边，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草莓，疑惑：“君轩，你怎么不吃草莓？”

“樱桃熟得太透了，只顾着吃樱桃了。”

顾景黎笑道：“太厚此薄彼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又不是故意浪费，以人为本。”

沈君轩抬手关掉电视，转身看顾景黎。

“哥，你想吃草莓吗？”

顾景黎看着沈君轩，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睛又纯真无邪，大脑停止运转，心脏剧烈跳动。

沈君轩笑着起身，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坐回原位，伸出漂亮白皙的手，拿了一颗大小适中的草莓，顾景黎为了保持新鲜，没有去蒂，洗得仔细。

顾景黎在人起身后，端正坐姿，只坐了三分之一沙发，沈君轩走到顾景黎面前站定，两腿叉在顾景黎腿边，“我喂你。”

顾景黎看着沈君轩手里的草莓，如同自己跳出的心脏，耳边是自己杂乱的呼吸，沈君轩咬住草莓蒂，像咬着一朵艳丽的花，挑战顾景黎的理智。

沈君轩弯下身，背后是白炽灯光，心中无限贪恋，顾景黎说该早点告诉他，他何尝不是，错过那么久，该有些补偿。

顾景黎仰头，身体被沈君轩的身影笼罩，他想，此刻两人之间交织的温度，白炽灯中的钨丝都会被融化。

“君轩。”

沈君轩呜咽一声，他快咬不住了，双手扶上顾景黎的肩膀，侧过脸，把草莓递到顾景黎嘴边，坐着的人一抹笑意闪过，凑上前，含上果尖，唇与唇隔着半个草莓的距离。

沈君轩胳膊一瞬酸麻，顾景黎撑着沈君轩的腰，牙齿轻轻咬住彼此间的连接，灵活的舌调转草莓，两个人口腔充满同样的薄荷牙膏味道，伴着因为顾景黎动作而流出的甜蜜汁水，液体更加激发了薄荷的清凉感。

如同冰冷的蛇绞杀猎物，沈君轩的咽喉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紧紧锁住，唇瓣触碰的一霎，齿间落力，果实断作两半，嘴好像含不住这一小半草莓，手臂和双腿也失了力气，屈膝坐到顾景黎大腿上。

顾景黎不敢乱动，沈君轩双手软软地扶着顾景黎的腰侧，用最后的力气把口中的甜腻咽下，眉目如画，瞳若含星，笑问：“好吃吗？”

顾景黎快被自己分泌的津液呛死了，舌尖滑了一圈草莓蒂，把口中的另一半卷起来，全部吃了下去，笑答：“甜的。”

顾景黎回忆交接的触感，沈君轩己经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咱俩的牙都白刷了。我先去洗澡。”

两人洗完澡，都有点热，屋外有风起，于是，决定到后院秋千上坐着乘凉。

沈君轩在浴室一点点调低水温，不管肌肤如何应对，沈君轩心中温度不减，是了，他还是摘下了那颗禁果，这无关任何，他想这么做，这就是他最真实的需求，在顾景黎面前，他当然可以表达。

顾景黎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身体的欲望如何也压不过心里的欲望，欲望不在于满足，而关乎存在，他的欲望不会满足，只要沈君轩存在，那么，爱欲和盼望就都存在。

我们一起推开未知的大门，走向这份无法否认之情感终能窥见天日的那天，放眼世界，这份依恋的姓名只能由你我赋予。

蝴蝶扇动翅膀，爱意迷惑众生。

两个人坐在后院，风吹落花，夜空星星点点，顾景黎邀请沈君轩一起唱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天地，春归夏来，爱意，春生夏长。

风越来越大，花瓣飘落速度加快，让人睁不开眼，顾景黎说像一场粉色的烟花，沈君轩点头，提议早点睡觉，顾景黎也眯着眼，看沈君轩被风吹得多变的表情，不停地说沈君轩可爱。

花瓣纷飞，我想用我的眼睛看你。我们凝望，我们要亲自去看这个世界，见世面，抬头低头都是世面，睁眼闭眼都是人间。

沈君轩其实是一场蕴藏生机的春天，你一触碰，波光粼粼的，到处都是盎然的绿，铺满了蓝色的天，飘着洁白的云。他顾景黎就是幸运地飞入这场春天的蝴蝶，他要慢慢飞，一寸一分地细看，他要快快飞，陪着春天升温，进入盛夏。

沈君轩和顾景黎一前一后往屋里走，沈君轩站在客厅理衣服，顾景黎从身后靠近，沈君轩没立马转身防御，而是脑袋偏了一下想看，接着熟悉的脸埋在肩颈窝，腰身被松松地环住。

“哥，抱紧点。”

顾景黎像被摁到什么开关一样，突然屈腿，胳膊滑到沈君轩腰上，把人打横抱起。

沈君轩知道自己被抱得很稳，还是不自主抓着顾景黎的肩膀，“哥，干嘛？”

“送你睡觉。”

顾景黎想抱着沈君轩在院子里转圈，好奇怪的想法，定了定神，走到卧室门口，沈君轩伸手开门，顾景黎步伐稳健到了床边。

“把鞋踢了。”

沈君轩乖乖绷紧脚背，踢掉拖鞋，顾景黎把沈君轩放到床上，让沈君轩想到了小时候迷迷糊糊想睡觉时，就被母亲抱在怀里，醒过来会发现，正好好地睡在床上，长大了，那种轻松再找不到。

流光容易把人抛，但此刻的悸动也无法复刻，顾景黎压下身，沈君轩屏息，顾景黎闭上眼，亲了下额头。

沈君轩看着顾景黎贴近的脸，喃喃：“哥？”

“别动。”顾景黎睁开眼，抬起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的沈君轩，得到眼神允许，俯身轻轻碰了一下红润的唇就首起身，西目相对，沈君轩微微一笑，顾景黎心说，唇红齿白。

“明天见。”

沈君轩回应：“明天见。”

关灯离开房间，顾景黎又打开门看后院，空气闷闷的，想是要下雨，雨夜看着这方院子，枝头叶落尽，雨落散成花，滴水的海棠，像是流泪的沈君轩，他那时突然感到无边的寂寞，只有沈君轩可以填补，但现在他看着沈君轩，他们不是彼此填补，而是彼此支持。

沈君轩，你勇敢，你脆弱，你温柔，你嗔怒，你永远是我的小孩。

你犹豫徘徊，你坚定选择。

你沉默，你滔滔。

小孩不知疲倦，你给他什么，他就是什么，这个世界就是什么。

夜晚，床边的玻璃窗能看到后院的海棠树，树影斑驳，寂静嘹亮，沈君轩左眼角滑出一滴泪，划破了夜空，骤雨降临。

顾景黎，我的世界好像充满了你。

蝴蝶引起旋风，爱意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