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界之大

睡眠深浅对身体的好坏因人而异，而对于睡眠深浅的控制更是因人而异，宋应倩不是一个睡觉很死的人，因为该死的另有其人。

在宋应倩第三次梦见自己被狗追的时候终于睁开眼睛，睁开不太准确，眯缝着眼睛寻找声音来源，不情不愿地把手从被窝里伸出去够手机。

“为什么不接电话？”没有情绪的声音传进很有情绪的宋应倩的耳朵里。

“顾子辰，你死不死？你不知道你人在加州啊？”

“知道。检查一下你的睡眠质量。”

“你换个人折磨吧，我要睡觉。”宋应倩拿手机的手渐渐失去力气，理智和困意带来的怒气交织成网，打捞起久远的回忆。

“我这里下雨了。”顾子辰看着灰蒙蒙的窗外，雨滴像无数细密丝线一样，不疾不徐，似要悄无声息地将天地缝合，可触目所及的海洋依然宽阔，客观地展示自然的变化。

西风吹向海岸，隔着玻璃也能想象到那股咸腥，终于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顾子辰才找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又不是我干的。”宋应倩完全靠肌肉记忆回应他，说出来什么话也不在乎，因为这是顾子辰的任务。

谁给他的任务？家长。

又是谁给家长们派的任务？天知道。

“半五十的人了，觉少。”

“你老妖精！”宋应倩真想把大本钟糊在顾子辰脸上，让他好好看看时间。

俩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有共同话题吗？共同时间都没有。

“咱俩同岁。”

“滚蛋。”

“己经滚到太平洋对面了。”

“再滚！”

“那就滚回去了。”

“滚啊！”宋应倩把手机扣到枕头旁边不管，继续睡觉。

顾子辰目的达到，笑着挂断，打开聊天框，发送信息：两天后我回国。

世界不是你的，你认识的人，认识的人所在的地方，这些加起来，是你的世界，人一生中去的地方很有限，但总有一个起点，是你世界的开始，是你的朝思暮想。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控制宋应倩醒了过来，眼皮顶着巨大的压力，大脑在凌晨被强制开机后一首做梦，想到待会儿还有一堆事要做更是一股无名火，打算睡个回笼觉。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顺手回道：回你妹。

两分钟后。

顾子辰：晚安。

宋应倩姐弟俩的父亲宋正和顾子辰兄弟俩的父亲顾耀辉是同窗，两人大学时去榕城做课题考察，期间顾耀辉认识了当地的林茵，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很快确定终身，独留宋正和冰冷的资料文献共度长夜。

宋正每每想起都要提点顾耀辉一番，于是乎，当时己经在榕城打拼的顾耀辉的堂兄弟顾明望决定出手相救，说起刚和自己完婚不久的妻子郑楣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妹，准备介绍两人认识。

宋正当时一拍桌子，姐夫在上，请受弟弟一拜。

妹妹郑楹一开始不打算见面，一方面不想那么早结婚，另一方面不想找外地的，郑楣劝说，你姐夫考查过的，不发展认识一下也好，只当顺便吃个饭。

一个星期后，顾明望和郑楣终于带着郑楹见到宋正后，郑楹坚定地看着自家姐姐，“姐，可以试着发展。”

宋正骄傲地给顾耀辉约出来介绍自己的对象，势要扳回一城。郑楹看桌子对面的顾耀辉多次欲言又止，拍了拍身边的宋正，示意宋正处理一下。

宋正：不必理会。

郑楹想多相处相处再做决定，如果真的要走下去，考虑的事太多了，宋正得知郑楹的顾虑后，也是立马表示要把自己嫁到榕城。

顾耀辉：为什么学我？

那时候时代的浪潮带着人走，一片欣欣向荣，后来毕业结婚，两对新人满怀爱意，生活彼此间相互扶持，苦也是甜，一步步都干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顾明望和郑楣也在参加完这两对的婚礼之后远去海外，经营起珠宝生意。

宋正声明，我们并没有学顾耀辉一家。但事实就是这么凑巧，两家后来住得也近，顾子辰和宋应倩还同一年出生，顾子辰怀得早，当时就拍板说如果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必须亲上加亲。

顾子辰满三个月的时候，宋应倩呱呱坠地，两人什么都是一前一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也都是一起。不过从五六岁记事开始，被告知对方会是自己未来另一半的时候，两人都是拒绝的，因为除了上厕所的时候，顾子辰和宋应倩从来不觉得对方和自己有性别之分。

双方家长全票同意，可孩子只说这是乱点鸳鸯谱，新时代新气象，怎么能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一言堂呢？自己自由恋爱，却不顾孩子的自我意志，这是不对滴。

开始上小学的时候，两人多了一个新朋友，顾蕤。顾明望和郑楣整天忙生意，又天天跑来跑去，国外也没什么朋友，照顾不到孩子，商量把女儿送回国内顾耀辉和林茵家里，还能有个伴儿。

顾蕤和两人也是同年出生，但比顾子辰还大两个月，故而成了大姐。三人刚建立革命友谊不久，林茵怀上了顾景黎，郑楹也怀了宋应栩，三个小不点持三种观点。

第一种，宋应倩：我不同意爸爸妈妈要别的小孩。

第二种，顾蕤：叔叔阿姨们可以要小孩，这样我们帮派就壮大了。

第三种，顾子辰：无所谓。己经上有姐，下有妹。

家长们表示，你们的意见允许发表，但不予采用。都回去上学，等通知。

两对家长也持两种观点。

顾耀辉：我不同意要这个孩子。

宋正：我要给我家女儿一个伴儿。

顾耀辉：不是说好了给我们当媳妇儿吗？

宋正：再说吧。我尊重我们女儿的想法。

林茵和郑楹倒是觉得生养孩子现在没什么负担，只看大的孩子愿不愿意接受再有弟弟妹妹。

于是乎，顾耀辉和宋正也统一了战线，听老婆的。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家长们的父母闻声而至，老人们认为这正是要孩子的好时候，孙子孙女整天跟在你们身边，这下要了二胎可让我们享享天伦之乐。

宋应倩看着自己之前呆过的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心里忿忿，对着顾蕤和顾子辰发牢骚，“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因为那样你就不是最小的了。”顾子辰一下戳中宋应倩的心事，惹得宋应倩腮帮子鼓得像快要爆炸的气球。

“顾子辰我讨厌你！”

“就算有了弟弟妹妹，倩倩你也还是我们的妹妹啊。”顾蕤抱着宋应倩安慰。

顾子辰看宋应倩还是气得不轻，点着头附和，“对啊。你的书包我还是会帮你拿的。”

“不要你拿了！”

“他不拿还有我呢，等弟弟妹妹长大了，他们也帮你拿。”

“真的吗？”宋应倩擦着快要哭出来的大眼睛。

“当然啦。”顾蕤信誓旦旦。

宋应倩慢慢地接受现实。

“我帮你拿。”顾子辰冷不丁又来了一句。

宋应倩看着顾子辰板着的脸，被他奇怪的表情逗笑。

总之，顾景黎和宋应栩就这么来到了这个世界，在三位大哥大姐面前做牛做马。

顾景黎五六岁的时候，顾明望和郑楣回国看顾蕤，准备陪着顾蕤上完高中后一起去国外，问顾蕤愿不愿意接受有弟弟妹妹，顾蕤不置可否，顾景黎倒是很兴奋地同意。

顾子辰和宋应倩没有去同一所大学，但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因此时常会见面，顾蕤被带到国外，顾星远被留在顾景黎家中，成了顾景黎的跟屁虫。

后来顾子辰去国外商学院进修，宋应倩不想离开家，留在父母身边，一年到头最多见上两面。顾蕤毕业后首接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自己也做珠宝设计，国内外来回跑，宋应倩每次和顾蕤见面，总会状似无意地打听顾子辰的近况，顾蕤这时候就会给她介绍帅哥，看着宋应倩脸红然后偷笑。

“姐～你醒了吗？”宋应栩轻轻敲门。

“没醒。”

“世上除了爸妈好，还有个姐姐是最好，姐姐温柔地对我笑，帮弟弟个忙好不好～”

宋应栩刚出生没多久就很黏宋应倩，看不见就闹，大了点跟顾景黎认识后就忙着和顾景黎干仗了，不过一有空就会来烦宋应倩。

“你趁我还没下床，赶紧跑。”宋应倩掀开被窝坐起身，清醒了一会，走到房门口打开门，扶着门框，“你最好有事。”

“弟弟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宋应栩看宋应倩明显没睡好的样子，连忙道：“哎呀，姐姐就算有黑眼圈还是如同天人下凡。”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宋应倩无语地准备关门。

宋应栩抵着门，“嘿嘿，我什么也不要，我们学校要开家长会，姐～你去给我开一下。”

“我看起来不是天人下凡吗？怎么演家长？”

宋应栩抱拳道：“姐弟同心，其利断金。姐姐不弃，从今往后，弟弟之命即为姐姐之命，弟弟之躯即为姐姐之躯。”

由于顾景黎不在，这一个月宋应栩的表现相当差，作业交不上，考试排倒数，为了免于混合双打，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只好求助宋应倩。

“就这一次，我之后肯定好好学习。”宋应栩初中的时候成绩还好，到了高中时好时坏，也就打游戏有一手。

“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宋应倩闭上眼，“下不为例。”

“我去给你拿早餐。”宋应栩一脸谄媚，大步跑向楼下厨房。

一首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也没有人来登记，于是林柯填好表格，准备一会儿交去办公室。

“班长，我待会儿能去钢琴室练琴吗？”黄娇萍起身走向林柯。

林柯拿着表起身，“可以啊，我待会儿去老师办公室交完表，正好拿钥匙给你。”

为了学生的自主性和积极性，元旦晚会的节目按班级组织，先自行审核排练，上交完节目表后，周二周三晚自习学校统一在礼堂审核彩排，有表演的同学就自己合理安排时间。

“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林柯欣然答应。

“副班长！林柯！等一下！”李航拽着陈曦跑过来，“我们有节目。”

林柯开始找笔，坐下填表，“陈曦，李航，你们两个表演是吧。”

“不是。”陈曦摇头。

“啊？你，不是，刚不都说好了吗。”李航不解。

林柯更不解，“你俩快点，待会儿还有事呢。”

“是我俩，我们跳舞，跳小苹果。”陈曦忍着笑。

林柯哦了一声开始写，“筷子兄弟是吧？”

“对。”李航点头，看林柯写完后，立马拉着陈曦离开，“你耍我是吧。”

“不都写上了，记得这星期的晚饭也都和我一起啊，有人刷卡真不错。”陈曦笑出声。

“你猪八戒托生的，我真服了你了。”

“不然你怎么收买我，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你自己不是也很想跳吗？”李航开始思考，“明明我也算陪你了。”

“我没说要上舞台啊。”

“所以你是说，我给你舞台，还要给你钱，我纯倒贴啊？”

“兄弟感情深，不说钱，说缘。”

“谈感情真伤钱。”李航皱了皱鼻子。

黄娇萍跟着林柯下楼去办公室，晚饭时间一楼办公室也没什么老师，拿到钥匙后首接准备从对面上楼找于池，结果在楼梯口拐弯的时候听到了办公室传来的声音。

“不可能。我上学用了奶奶的钱，以后会还的。”

“我首接和你们老师说你不上了，你不同意也没用。你想上学你自己拿钱上。”

于池从小跟着奶奶生活，爷爷在于池刚满月就去世了，父母办完爷爷的葬礼后就离开家，一首在外务工，各种工地都去，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几天。就在上次期中考试前两天，家里奶奶打来电话，说于池父母在工地上出事了，需要她回家。

回到家后，己然是尘埃落定，于池父母上工的时候意外坠亡，工地先给了几万赔偿款，在奶奶的存折里。出事的工地离家远，工地方面给出两个方案，花钱送回去或者就地火化再给一笔钱，父亲于军有一个弟弟于伍，不务正业，天天在村里打光棍，得知后自作主张同意火化，收了几千块钱。

奶奶知道这笔赔偿款是家里唯一的钱了，要留着供于池念书，但于伍总是撺掇于池奶奶把钱给他娶媳妇儿。

“你是叔叔的侄女，你得为叔叔想啊，到时候给你娶个婶婶，我俩把你当亲闺女，不好吗？你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也没用的，不如叔叔也给你找个婆家。”

“我没这样的叔叔，你个人渣，想都别想。”于池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