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影天劫

万仞之巅，苍穹之下

紫霄神雷犹如一条垂天之蟒，猛然撕开夜幕的帷幕，其势之猛，仿佛要将天地撕裂。顾长歌那披散的白发，在凛冽的罡风中狂舞，如同不屈的战旗。

他染血的指尖，犹如铁钳般死死扣住悬崖的边缘，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还未等坠落尘埃，便被雷霆的炽热蒸化为腥甜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之中。

远处，那三十六洞天的修士早己退避至百里之外，不敢稍有靠近。唯有那柄陪伴了顾长歌千年的星河剑，依然插在焦土之上，剑身上的裂纹里流淌着月华般的微光，仿佛在为这悲壮的一幕默默哀悼。

“九重天劫……最后一劫……顾长歌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咆哮，他咳出半口琉璃色的心头血，那是他苦修千年的精华所在。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破碎的丹田中却突然涌起一股暖流，那是他三百年前种在昆仑之巅的九转金莲终于绽放的生机，磅礴而浩荡，顺着他的经脉奔涌而上。这本该是他苦尽甘来、飞升成仙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山脚下却突然亮起九盏血色灯笼，犹如地狱之火，照亮了这片绝望之地。“阵起！”天剑宗大长老那枯槁而刺耳的声音刺破了雷鸣，九道锁链自虚空之中猛然显现，犹如九条毒蛇般向着顾长歌袭来。

顾长歌怔怔地望着那穿透他琵琶骨的玄铁链，上面竟然刻着他当年亲手教给首徒的破劫阵纹。锁链的尽头连接着九具青铜棺，棺盖轰然掀开，露出九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容。他们，竟然是他最亲爱的弟子们！

“师……师尊……”最中间的少女颤抖着睁开了双眼，那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刺目，犹如一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那是他亲手从魔修屠村的惨案中救下的孩子，七岁便能引动剑意共鸣的先天道体。然而此刻，她却在这绝望的阵法中，承受着雷霆的轰击。

紫雷突然染上了污浊的暗红，那是弟子们的鲜血在燃烧。“为什么是你们……”顾长歌的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眼睁睁地看着雷霆顺着锁链灌入青铜棺，将弟子们的身躯一寸寸撕裂。

少女的皮肤寸寸龟裂，瞳孔里倒映着他扭曲而痛苦的面容。她艰难地开口：“他们说……只要弟子们当阵眼……就能换师尊平安……”

九具身躯同时炸成血雾，混着暴雨浇在顾长歌的脸上。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本该护体的星河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处浮现出首徒亲手雕刻的“长乐”二字——那是他小师妹的闺名，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凡尘坠落，道基崩毁。顾长歌在这剧痛中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曾经能洞悉千里之外的神识此刻只能模糊感知到储物戒被强行剥离时的痛苦。那尾戒上他道侣留下的护命金丝如何寸寸崩断，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重重地砸在馊水横流的巷角时，正逢天剑宗收徒大典。仙舟上飘落的金箔混着雨水贴在他的伤口上，那是何等的讽刺与悲哀。有个锦衣少年随手掷出半块发霉的胡麻饼：“赏你的，别死在咱们山门前晦气。”

夜雨滂沱中，他蜷缩在漏雨的城隍庙角落。被雷火灼瞎的右眼传来钻心的刺痛，而左眼却清晰地看见掌心星河剑的残片。那上面映出的不再是谪仙般的面容，而是个满脸血污、右臂诡异地反折在背后的废人。

“您可是九劫散仙啊……”他神经质地低笑起来，颤抖着去够三步外泡在污水里的馒头。腐臭的馊水灌入鼻腔时，他忽然听见野狗护食的呜咽。曾经弹指间移山填海的手指此刻正与畜生的利齿争夺霉变的食物。这是何等的屈辱与悲哀！

庙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的声音。透过残破的窗棂，他看见天剑宗圣女捧着星河剑鞘走过长街。那剑鞘上他亲手系着的冰蚕丝绦正缠在少女染着蔻丹的指尖上。那是他曾经的挚爱之物，如今却成了他人之物。

暴雨中，某个老乞丐将豁口陶碗轻轻放在他额前。碗底“知白守黑”西字闪过微光，倒映出北斗七星中悄然黯淡的天权星。那是他的命运之星，如今却己黯淡无光。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