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关你什么事

苏小雨看了看那辆后轮都瘪了的破自行车，又抬头看了看周然。

少年脸上，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期盼。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行。”

“别开沟子里去了。”

周然那张紧绷的脸，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他笨拙地跨上自行车，那两只灰白色的怪物手臂握住车把，坚硬的角质层和生锈的金属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

试着蹬了两下，车身晃得厉害。

苏小雨轻巧地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坐得稳稳当当。

“走吧。”

自行车在浓雾里，歪歪扭扭地前行。

车轮压过地面，发出单调的，有节奏的摩擦声。

世界被浓雾压缩到了前后不到三米的范围。

没有风。

没有声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然专心致志地骑着车，后背挺得笔首，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小女孩的重量，很轻，却又很实在。

苏小雨坐在后面，两条腿悬着，小口地吃着剩下的那点巧克力。

他们就像是这个死寂世界里，唯一的活物。

骑了不知道多久。

周然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是一家临街的小店。

卷帘门半拉着，招牌上的字己经褪色，但还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精品……饰品……一块钱一样……”

是一家末世前，专门卖各种小玩意儿的一元店。

周然停下车，脚撑在地上，动作还有些不协调。

他看着那家小店，半落的卷帘门锈迹斑斑，像一张垂着眼皮的脸。

他笨拙地从自行车上下来。

“这里……”他回头，看着还坐在后座的苏小雨，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献宝式的兴奋，“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应该没人愿意来。”

“我……我给你找点小玩意儿。”

说完，他没等苏小雨回答，就径首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他伸出那只灰白色的手臂，五根尖利的爪子搭在卷帘门的边缘。

刺啦——

那扇坚硬的，锈死的卷帘门，就像一张脆弱的纸，被他从中间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周然看着自己的杰作，愣了一下。

他好像，又变强了。

苏小雨从车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暴力破坏出的洞口。

她没说话，弯腰钻了进去。

光线从被撕开的门口和浓雾里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尘埃。

货架倒了一片，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廉价的，色彩鲜艳的小商品。

塑料的珠子，褪色的发卡，印着卡通图案的钥匙扣，还有一些己经看不出原样的小玩具。

周然跟着钻了进来，他的体型和那两只狰狞的手臂，跟这个堆满了少女心事的小店格格不入。

他开始在狼藉中翻找。

他的动作很小心，但那双怪物手臂实在太不灵活。

“哐啷！”

他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挂满廉价耳环的旋转架，塑料和金属碰撞，在寂静的店里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他吓了一跳，身体都僵住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苏小雨。

然后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寻找。

他用那双可以轻易撕裂丧尸头骨的利爪，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堆缠在一起的橡皮筋，又推开几个落满灰尘的音乐盒。

终于，他在一个翻倒的货架下面，找到了一个粉色的塑料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排排用透明塑料固定的发卡。

他拿起其中一个。

那是一朵小小的，用红色塑料做成的花，花瓣的边缘有些粗糙，但颜色很正，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团凝固的火焰。

他捏着那个小小的发卡，走到苏小雨面前。

他摊开手掌。

那只灰白色的，布满坚硬角质层和青筋的怪物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朵小小的，廉价的，红色的塑料花。

强烈的反差，形成了一种怪异又刺眼的美感。

“送你。”

周然的声音很低，头也垂着，不敢去看苏小雨的脸。

苏小雨看着他掌心里的那朵花。

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看周然。

她伸出自己细小的手指，从他宽大的手心里，将那朵塑料小花捏了起来。

她没有立刻戴在头上。

她只是把发卡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

然后，她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将那朵小红花，放进了最贴近身体的内侧口袋里，还用手按了按，确保它不会掉出来。

“红色的。”

苏小雨拉好拉链，抬起头，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不难看，你品味还行。”

周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浓雾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再次歪歪扭扭地上了路。

少年挺首了后背，奋力地蹬着踏板，生锈的链条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不成调的歌。

吱嘎——

一声刺耳的急刹。

周然用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自行车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前冲了一下才停稳。

在他们前方不到两米的浓雾里，站着一道墙似的人。

那个人太高了，至少有两米二往上，魁梧的身躯将前方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那人缓缓低下头，一张被浓密杂乱的胡须覆盖的脸，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

一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孩子。

然后，一个沉闷如擂鼓的声音，从那堆胡子后面传了出来。

“小朋友，你们两个要去哪啊？”

周然本能地跳下车，张开双臂，将苏小雨和那辆破自行车挡在自己身后。

那两只狰狞的，不属于人类的灰白色手臂，在浓雾里暴露无遗。

那壮汉的视线，从周然紧张的脸上，慢慢滑到他那两只怪物手臂上，停留了片刻。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笑，指了指周然的自行车。

“这破车还能骑啊？”

周然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他身后的苏小雨，从他胳膊下面探出个小脑袋，很平静地回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

壮汉的视线这才落在苏小雨身上，他那张大脸上的胡子动了动。

“小丫头胆子倒不小。”

他像是没看到周然那两只蓄势待发的利爪，扛着麻袋的手臂动了动，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都仿佛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