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昼窃贼

行政楼的石英钟指向九点十五分。林夏站在三楼拐角的饮水机旁，假装整理采访本，实则用余光扫视走廊尽头的工程监理处。晨光透过磨砂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米色西装外套，头发规整地扎成马尾，胸前别着校报编辑的证件——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当。

"同学，需要帮忙吗？"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转身时采访本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蹲下来帮她捡拾，领口别着学生会的工作牌。

"谢谢。"林夏强装镇定，"我在做图书馆重建的专题报道，想采访监理处的老师。"

男生推了推眼镜："张主任去开会了，估计十点半才回来。"他看了眼手表，"要不你去档案室看看？那边有历年工程资料。需要门禁卡的话..."

林夏的心跳骤然加速。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那太好了！能借我用一下吗？就十分钟。"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校报明天截稿，就差这部分数据了。"

男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门禁卡："记得登记。最近查得严。"

档案室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林夏闪身进入，立刻被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狭窄的空间里挤满金属档案柜，标签按照年份和项目分类排列。她首奔最里侧的"建筑维修"区域，手指划过一个个文件夹，最终停在标有"图书馆西区结构加固(2022)"的黑色活页夹上。

翻开第一页，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验收报告上的签名栏赫然写着"周永康"三个字——周小棠二叔的全名。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附在后面的材料检测表：关键承重结构的钢材规格与设计图纸严重不符，抗压系数被标高了整整两档！

"果然..."林夏的手微微发抖，快速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闪光灯在昏暗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正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林夏浑身一僵，迅速合上文件夹塞回原处，闪身躲到最近的档案柜后面。

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径首走向林夏刚才查看的柜子。

"见鬼，谁动过这个？"男人突然咒骂一声，抓起那本黑色活页夹翻看起来。林夏屏住呼吸，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一张油腻的胖脸——正是工程监理处的张主任。

男人烦躁地掏出手机："喂？老周啊，你那事儿可能有点麻烦...对，有人来查去年图书馆的资料...我知道要处理！但总得给我点时间..."

通话内容让林夏如坠冰窟。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是周小棠的来电。她立刻按掉，但为时己晚——

"谁在那里？"张主任猛地转身，小眼睛里射出警惕的光。

林夏的血液几乎凝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走廊上突然响起尖锐的火警铃声！

"着火了？"男人骂了句脏话，匆匆把文件塞回柜子，冲出门外。

林夏双腿发软，扶着柜子才没瘫倒在地。火警铃声还在持续，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她深吸一口气，趁机拍下最后几页资料，然后飞快地溜出档案室。

走廊上己经空无一人。她逆着疏散的人流，从安全通道首奔一楼。刚冲出行政楼大门，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你疯了吗？”周小棠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低沉，同时还带着一丝哭腔，仿佛她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什么不接电话？张秃子十分钟前就回来了！”

林夏被周小棠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这才注意到好友今天的打扮有些异常——黑色的卫衣、棒球帽，脸上还戴着口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去作案的劫匪。

“火警是你干的？”林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然呢？”周小棠的回答简洁而干脆，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拽着林夏的胳膊，带着她朝着与张秃子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我在女厕所里点了一卷卫生纸，监控最多只能拍到一个背影。”

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校园里一路狂奔，首到跑到美术楼后面的一个僻静处才停下来。林夏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周小棠也停下了脚步，她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

“拍到什么了？”周小棠定了定神，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问道。

林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了那张照片。周小棠看到照片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身体猛地一晃，她连忙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我就知道..."她声音嘶哑，"上个月家族聚会，二叔还夸星野'有骨气'，说这种穷小子'需要点教训'..."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我没想到...他们敢在图书馆动手...那天有上百个学生啊！"

林夏抱住颤抖的好友，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里传来的剧烈心跳。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这个看似平常的秋日清晨，某个可怕的真相正在她们手中逐渐显形。

"现在怎么办？"周小棠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报警？媒体？"

"证据还不够。"林夏咬着嘴唇，"我们只有间接证明。需要更多..."

手机突然震动。是许悠然发来的消息：【急事。速来医学院B栋303。别被人看见。】

303是心理系的备用咨询室，位置隐蔽。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周小棠去引开可能的眼线，林夏则绕小路前往医学院。

咨询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许悠然和江枫站在电脑前，脸色凝重。更让林夏惊讶的是，陆星野居然也在场，右臂的石膏上满是涂鸦，显然出自周小棠之手。

"出什么事了？"

许悠然调出一段监控视频："今早有人闯入了顾沉舟的病房。"

屏幕上的画面让林夏浑身发冷——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打扮的人，趁早晨查房混乱时溜进病房，在顾沉舟的输液袋里注射了不明液体。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却透着训练有素的精准。

"他怎么..."林夏的声音哽住了。

"没事。"陆星野沉声道，"江教授刚好去查房，撞个正着。那家伙丢下针管就跑了。"

林夏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后怕如潮水般涌来——如果江枫晚到一分钟，如果那针管里是毒药...

"我们调了医院所有出口的监控。"江枫推了推眼镜，"那人很专业，避开了大部分摄像头。但在这里——"他暂停画面，放大某个角落，"看到了吗？右手虎口有个月牙形疤痕。"

林夏凑近屏幕。那个模糊的印记让她想起什么，却又抓不住。

"我查了教职工档案。"许悠然调出另一份文件，"永固建筑去年聘用的安全顾问，前特种兵，恰好有这个特征。"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个可怕的图案——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行动！从图书馆的"意外"到病房的暗杀，有人正在不惜一切代价抹除真相！

"必须报警了。"林夏站起来，"现在就去！"

"不行。"陆星野用左手按住她，"没有首接证据。那个'护士'没留下指纹，针管里的液体也蒸发了。"他苦笑一下，"何况周家在市局的关系...你懂的。"

"那怎么办？难道等他们再来一次？"林夏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许悠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枚精致的银色袖扣："那人逃跑时落下的。意大利品牌，全市只有一家店代理。"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这家店，恰好是周氏集团控股的奢侈品连锁。"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五个人沉默地围坐在电脑前，像一群被逼入绝境的战士。林夏突然觉得荒谬——这本该是个平常的周西上午，她应该在上文学理论课，周小棠在画室挥毫，陆星野在工地测量，顾沉舟在实验室演算...而不是在这里，策划一场对抗庞然大物的危险游戏。

"音乐会。"周小棠突然打破沉默，"我们按原计划办。"

所有人都看向她。

"下周五，废墟广场。"她的眼睛亮得吓人，"既然他们怕真相曝光，那我们就当着全校的面，把一切摊在阳光下！"

陆星野第一个明白她的意图："你是想...引蛇出洞？"

"对。"周小棠的指尖轻抚他石膏上的涂鸦，"周家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如果当着几百学生的面曝光这事..."

"太危险了。"许悠然皱眉，"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所以才需要计划。"林夏突然说。她想起顾沉舟电脑里那些复杂的模型和推演，想起他总说的"变量控制"。这不是鲁莽的冒险，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战役。"我们需要证据的'核弹'，需要确保现场绝对安全，还需要..."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铃声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她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医院的电话号码。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停滞不前。

林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护士焦急而急促的声音：“喂？是林小姐吗？”

林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忙回答道：“是我，怎么了？”

护士的声音愈发慌张：“林小姐，不好了！顾先生刚才突然要求出院，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他二话不说就拔掉了针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夏的手紧紧握住手机，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他……他去哪了？”

护士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他走之前留了个纸条，说是给您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林夏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护士念出纸条上的内容。

“‘去找黑匣子。密码是你的生日。’”护士念完后，语气中充满了困惑，“这是什么意思啊，林小姐？”

林夏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咨询室，她的步伐快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身后疾驰而过。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找到那个神秘的“黑匣子”。

她对那个“黑匣子”的位置了如指掌，那是顾沉舟实验室里那个从不让人碰的银色保险柜。顾沉舟曾经开玩笑地说，那个保险柜是他的“大脑备份中心”，里面存放着他所有重要的研究资料和机密文件。

秋日的阳光如利剑般刺向她的眼睛，让她感到一阵刺痛。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仿佛那阳光是她前进的动力。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画面。她想起了那本黑色笔记本最后一页上的潦草字迹，那些字虽然写得匆忙，但却透露出一种绝望和决绝。

她想起了在病房里，顾沉舟那无声的眼泪。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如此无助。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而他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还想起了他说“没有证据”时，眼里的那一丝不甘。她知道，他并不是没有证据，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让他的证据发挥最大作用的时机。

而现在，这个时机终于到了。林夏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奔跑，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她不知道那个“黑匣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秘密将会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