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真心话

金融系阶梯教室飘着拿铁香气，我缩在最后一排补觉，周小棠的油画刮刀抵在我腰上："再睡下去，你家顾冰山要把《博弈论》讲成安眠曲了。"

大屏幕蓝光映在顾沉舟冷白的脸上，他今天换了银边眼镜，镜链随着板书动作轻晃。

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凌厉的折线，我突然发现他右手缠着绷带——昨晚琴房分别时还没有。

"囚徒困境的精髓在于..."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粉笔在"纳什均衡"西个字上戳出凹痕。窗外传来无人机的嗡鸣，我数到第七声时，他忽然将整盒粉笔摔向投影仪。

白色粉尘在光束中炸开，前排女生尖叫着躲闪。

顾沉舟扯松领带，抓起讲台上的量子模型——那是我熬夜帮他修复的树脂装置，此刻正在他指节发白的掌中战栗。

"只有彻底毁灭，才能终止风险计算。"玻璃碎裂声惊飞窗外鸟群，晶状碎片在晨光中划出无数道彩虹。我冲上讲台时，他手背正淌着血珠，睫毛在镜片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陆星野突然踹开后门，怀里抱着沾满水泥灰的安全帽："顾沉舟！工地那批钢筋..."

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突然拽着我后退三步，"离那些玻璃渣远点，当心折射角伤眼。"

医务室飘着碘伏味道，我捏着镊子给顾沉舟挑手心的玻璃碴。他白大褂口袋里滑出半张老照片，CZ2157的航班号在血迹中格外刺目。

"无人机是你父亲公司的试验品吧？"我故意用酒精棉按他伤口，"三年前的空难调查报告里，提到过失控的自动驾驶系统。"

他突然反扣住我的手腕，医用托盘咣当落地。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ICU病房的监测仪杂音。"林夏，"他喉结滚动，"你睫毛颤动频率超过临界值了。"

体育馆后的樱花林突然喧闹起来，校广播站正在调试音响。

周小棠举着自拍杆冲进医务室："看！重磅新闻！建筑系要在樱花大道办装置艺术展，你家陆星野..."她突然噤声，镜头对准我们交叠的手。

我慌忙抽回胳膊，创可贴盒撒了满地。顾沉舟弯腰去捡，后颈露出道淡粉色疤痕——和照片里航天服男人颈部的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今晚七点，来看星星吗？"他把染血的玻璃碎片装进密封袋，"天文台新装了光谱仪。"

建筑系展区飘着松木清香，陆星野的"流浪星空"装置正在最后调试。上千枚玻璃瓶悬在钢架间，折射着夕阳像场固态的雨。我摸着瓶身的刻痕，突然认出是顾沉舟摔碎的那个模型的零件。

"他说破碎的才是完整的。"陆星野叼着螺丝刀含糊地说，"这疯子非让我把每块碎片编号重组。"

夜色漫过樱花枝桠时，天文台穹顶正缓缓开启。顾沉舟的白大褂被夜风鼓起，他调试望远镜的手指还贴着创可贴。我数到第19颗流星划过时，他突然说："父亲临终前修改了自动驾驶程序。"

风铃在观测窗上叮咚作响，我望着他映在玻璃上的侧脸："所以你摔碎模型，是怕计算出和我相遇的概率？"

他指尖划过星图仪，在猎户座腰带上点亮一串蓝光："当风险值超过阈值..."暖风机突然轰鸣，后半句话碎在空气里。

我摘下他的银边眼镜，银河在他瞳孔中流淌成河："顾沉舟，感情不是数学建模。"

远处樱花林传来装置艺术展的开幕礼炮，无数玻璃瓶在夜色中发出风铃般的呜咽。

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游动着发光的水母状生物："这是用模型碎片培养的荧光菌落，它们在..."我踮脚吻住他冰凉的唇，尝到海盐与铁锈的味道。

月光突然被阴影遮蔽，那架银色无人机再次出现在观测窗外。顾沉舟将我拽到身后时，我清晰看见尾翼编号泛着血色的光——与照片背面的手写体完全重合。

"小心！"陆星野的吼声从楼下传来。无人机突然俯冲，撞碎穹顶玻璃。顾沉舟抱着我滚向控制台，荧光菌落罐在空中炸裂，无数光点像盛夏的萤火虫，照亮了他眼底深藏的恐惧与渴望。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小棠举着灭火器冲进来："这玩意儿的飞行轨迹和三个月前一模一样！"她手机屏幕上是校论坛热帖，无人机残骸照片被圈出红色标记——正是顾沉舟父亲公司的logo。

我摸到控制台下黏着的存储卡，烫金编码在月光中若隐若现。顾沉舟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创可贴渗出的血珠滴在星图上，像极了银河系新生的红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