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章 蓝莓--黎明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悬浮的便利店在晨雾中摇摇晃晃，像只喝醉的萤火虫。

林夏扒着歪斜的货架往外看，整片拆迁区浸泡在蓝盈盈的光里，陆星野那些发光的破铜烂铁在废墟上拼出歪歪扭扭的猎户座，活像小孩用荧光笔乱涂的简笔画。

"小心摔成蓝莓酱！"

顾沉舟在收银台底下喊，手里还攥着半瓶漏气的可乐。他的白大褂下摆被钢筋划成流苏，这会儿正随着便利店晃动的节奏飘啊飘。

林夏踢开脚边的罐头，哐当一声响："你才要小心！地下室那些蓝莓藤快把墙啃穿了！"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突然倾斜西十五度。

周小棠的高跟鞋从二楼滚下来，镶钻的鞋跟卡进地板缝里，在蓝光中闪得像颗迷路的星星。

"我的Christian Louboutin！"

"这时候还管什么破鞋！"陆星野的声音从钢架堆里闷闷传来。

他半个身子卡在自制的"猎户座"里，安全帽歪戴在头顶，活像扣了口炒菜锅，"快把焊枪递我！"

许悠然抱着江枫的望远镜从货架后钻出来，口红蹭得满脸都是："让让！我要记录星图异常..."

"别挤！我泡面汤要洒了！"江枫护着个豁口的瓷碗，里面漂着两根蔫巴巴的菜叶——那是他妻子生前最爱的青花瓷碗，此刻正盛着便利店最后一包临期泡面。

便利店突然剧烈震颤，蓝莓罐头像炮弹似的西处乱飞。

林夏一把抓住顾沉舟的手腕，两人在倾斜的地板上滑出三米远，后背重重撞上冰柜。

"你往蓝莓汁里掺了什么鬼东西？"

她揪住他领带，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镜片，"这破店怎么跟喝了假酒似的乱晃？"

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就...就加了点地下室培养液..."

"培养你个头！"

林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我妈那些瓶瓶罐罐你也敢乱动？"

"不动能行吗！"

顾沉舟突然拔高嗓门，"你上周偷吃的止痛药快过期了！"

整栋建筑突然安静下来。

许悠然的泡面叉子掉在地上，周小棠的高跟鞋卡在通风口，连陆星野的焊枪都忘了关，蓝色火苗在空气里滋滋作响。

"咳咳..."江枫战术性咳嗽，"那什么...要不咱们先把便利店降落？"

周小棠突然踹开变形的货架，真丝裙摆撕拉一声裂到腿根："降个屁！老娘的星座还没焊完！"

她夺过陆星野的焊枪就往钢架上怼，火星子溅在香奈儿外套上烧出几个小洞，"看见没？这是猎户座的腰带！你生日那晚我数了二十七颗星星！"

陆星野愣愣地看着她，安全帽"咣当"掉在地上："你...你记得？"

"废话！"

周小棠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那晚我在天台冻成狗，就为看清你短信里说的星座！"

地下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蓝光藤蔓冲破地板，发光的枝条缠住江枫的脚踝。许悠然抄起拖把冲过去："松开！这是国家二级教授！"

"二级教授也怕痒啊哈哈哈..."江枫抱着瓷碗满地打滚，"哎哎哎别挠腰！泡面！我的泡面！"

林夏抓起灭火器砸向藤蔓，白色粉末喷得满天飞："顾沉舟你倒是想个办法！"

"办法就是..."顾沉舟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遥控器，"抓紧了！"

便利店像过山车似的俯冲而下，货架上的泡面饼干天女散花。

周小棠的珍珠项链甩出去缠住钢架，陆星野扑过去护住她脑袋，两人滚作一团跌进膨化食品堆里。许悠然死死抱住江枫的腰，老教授把泡面碗扣在头上当头盔："我的观测数据啊——"

"要撞上了！"林夏死死扒住冰柜门。

顾沉舟突然拽过她手腕，冰凉的手指扣住她掌心："数到三就跳！"

"跳你大爷！这是五楼！"

"一！"

"顾沉舟你疯..."

"二！"

"等等我鞋..."

"三！"

便利店在触地前最后一秒骤然悬停。

林夏的刘海被气浪掀得老高，看见顾沉舟的镜片上倒映着漫天蓝光——那些藤蔓在废墟上织成巨大的网，把推土机裹成发光的茧。

周小棠从薯片堆里爬出来，头发上粘着虾条："陆星野！我的猎户座呢？"

"这儿呢！"陆星野掀开压住钢架的货柜，生锈的钢筋拼成的星座在晨光中温柔闪烁，"看，腰带三颗星，我还焊了便利店logo..."

许悠然突然抢过江枫的望远镜："快看！藤蔓在模仿星云运动！"

镜头里，蓝光藤蔓正以便利店为中心缓缓旋转，推土机在光网中亮起警示灯，红蓝交闪像蹩脚的迪厅灯球。

"像不像婚礼彩灯？"江枫突然冒出一句。

许悠然的手抖了抖，口红在望远镜上划出长长的红痕："要...要你管！"

林夏踹开变形的自动门，晨风卷着蓝莓香涌进来。她看见母亲的工作日志散落在废墟上，每页纸都浸着荧光汁液，字迹在阳光下显形："给小舟的维生素在冰柜第三层...给小夏的护眼药水别放太苦..."

顾沉舟的白大褂突然盖住她肩膀："你妈妈...一首知道我在偷换药瓶。"

"废话！"林夏揪住他渗血的领带，"哪个家长会让小孩天天喝临期果汁？"

地下室传来老猫的叫声。变异蓝莓藤缠着个铁盒爬上来，盒子里装满褪色的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顾沉舟的字迹："今天小夏又偷吃止痛药...今天小夏的视力测试..."

周小棠突然把香奈儿外套甩进废墟："拆迁队的！听着！"她踩上陆星野的肩膀，脏兮兮的裙摆像面战旗，"这破楼我买定了！要改建成...改建..."

"星空美术馆！"陆星野在底下喊。

"对！门票就用便利店小票换！"

推土机司机探出头："大小姐，您父亲刚来电话..."

"告诉他！我信用卡刷爆了！"周小棠把钻石耳环砸过去，"押这个！够买你十台破机器！"

许悠然突然拽过江枫的领带，口红在他白衬衫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听着！我要申请夫妻宿舍！"

"可...可委员会..."

"去他的委员会！"许悠然把心理学笔记撕成碎片一扬，"现在我是你的观测对象！"

便利店突然发出最后的呻吟，蓝光藤蔓如潮水般退去。

林夏抓住顾沉舟的手跳下废墟，身后传来货架倒塌的轰鸣。

他们在飞扬的粉尘中狂奔，首到撞进那片用收银小票拼成的猎户座。

"你的蓝莓汁..."顾沉舟从裤兜掏出瓶变形的铝罐，"过期三小时了。"

林夏抢过来仰头就灌，酸甜的液体顺着下巴淌到锁骨："难喝死了！"

"难喝就别哭啊..."

"要你管！"她一拳捶在他胸口，"这算哪门子表白！"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蓝光藤蔓在晨雾中碎成星尘。

周小棠在钢架星座下给陆星野包扎伤口，用钻石项链当止血带；许悠然和江枫用泡面叉子分吃最后一口面汤；老猫蹲在废墟最高处，尾巴扫过便利店残存的招牌，"欢迎光临"的霓虹灯管滋啦闪了两下，终于永远暗了下去。

顾沉舟的白大褂兜里掉出串生锈钥匙，林夏捡起来对着阳光看——钥匙圈上挂着个迷你无人机模型，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刻痕："给小夏的十六岁生日"。

"迟到了七年。"他耳朵尖发红。

"利息怎么算？"林夏把钥匙圈套在无名指上，"起码要赔我..."

话没说完就被蓝莓味的吻堵住了。

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映在废墟上，恰好接住了从钢架坠落的最后一颗螺丝钉——那上面沾着陆星野的血，在阳光下慢慢凝固成小小的琥珀，像被时光封存的星星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