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星屑与创可贴

天文台的穹顶在夜色中旋转，许悠然握着江枫的手，将望远镜对准便利店的方向。

玻璃窗后，林夏正在货架间清点临期面包，后颈的蝴蝶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看到那颗星了吗？"江枫的声音裹着咖啡的苦涩，"是你去年生日那晚爆发的超新星余晖。"

许悠然的指尖抚过他腕间的手表——表盘下压着张泛黄的字条，写着三年前他妻子临终时的话："让星星替我看着你"。

便利店的门铃突然响起。

周小棠抱着一幅画撞进来，画布上是用混凝土和钢筋拼贴的银河。

她昂贵的羊皮靴沾满工地淤泥，睫毛膏在眼下晕成星空："陆星野要在拆迁的图书馆办画展，所有展品明天就会被推土机碾碎。"

林夏接过画框时被铁片划伤手指。血珠滴在"银河"中央，恰好掩盖了陆星野藏在钢筋里的字迹："给小棠的星星永远不拆迁"。她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那个清瘦的男生蹲在便利店屋檐下，用泡面叉子雕刻混凝土碎块，指节上的创可贴渗着血。

"帮我转交给他。"

周小棠转身时，香奈儿外套扫落整排泡面。

林夏蹲下收拾时，发现某桶泡面底部贴着小纸条——是陆星野的字迹："攒够七桶可兑换星空门票一张"。

冷藏柜突然发出异响。顾沉舟的白大褂从冷雾中浮现，手里攥着半管凝血膏："伤口暴露超过三分钟，感染概率会..."

"会怎样？"林夏故意把血抹在过期面包包装袋上，"像你偷偷改造蓝莓基因那样危险？"

顾沉舟的镜片蒙上雾气。他抓起她的手指上药，动作比调试量子模型时更轻柔："上周你往咖啡里放的安眠药，其实缓解了我72%的创伤闪回。"

林夏愣住。月光穿过防盗镜，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折出彩虹，她忽然发现他白大褂内袋露出一角素描——是周小棠那幅混凝土银河的复印件，边缘标注着复杂的结构力学公式。

"陆星野的雕塑..."顾沉舟突然说，"用了图书馆废墟的承重柱。"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便利店电视突然插播新闻：建筑系学生强闯拆迁现场，用脚手架在危楼上搭建星空装置。

画面里，陆星野站在摇摇欲坠的钢架上，手中焊枪喷出的火花像一场逆行的流星雨。

周小棠的尖叫从街角传来。林夏冲出去时，看见富家千金正徒手扒开工地围挡的铁丝网，鲜血染红袖口的珍珠纽扣。

远处未拆完的图书馆顶楼，陆星野的装置艺术在月光下舒展，生锈的钢筋缠绕成星座，每处焊接点都嵌着便利店收银小票。

"他会摔死的！"周小棠的高跟鞋卡在水泥缝里。

"但那些星星会活着。"顾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提着医疗箱，"就像你父亲飞机黑匣子的数据。"

林夏忽然明白陆星野在做什么——他把拆迁废墟的坐标焊成猎户座，而那正是周小棠生日当天的星空图。

当第一束探照灯打向楼顶，钢筋星座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恰好笼罩住周小棠颤抖的身影。

便利店里的收音机突然播放交响乐。许悠然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我们在天文台接收到了...很奇怪的电波..."

江枫的叹息紧接着响起："是仙女座星云传来的《欢乐颂》，她生前...最爱这首曲子。"

林夏转头看向顾沉舟，发现他正对着手机输入代码。

便利店所有电子屏突然黑屏，三秒后同时亮起星空——是江枫办公室望远镜实时拍摄的画面。许悠然的剪影出现在天文台圆窗前，江枫的手虚悬在她发梢，仿佛在抚摸光年外的星光。

"你黑进了学校系统？"

"只是借用频道。"顾沉舟的袖口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三年前江枫妻子去世那晚，天文台接收到了异常电波。"

冷藏柜的警报突然变成钢琴曲。林夏看见顾沉舟的瞳孔微微扩散——是空难闪回的前兆。她抓起货架上的可可粉，混着临期牛奶冲了杯热饮："喝掉，这是医嘱。"

顾沉舟的指尖擦过她虎口的烫伤："你第一次给我下药时，手抖撒了半包白砂糖。"

防盗镜将月光折射成漩涡。林夏在这光晕里突然看清，他白大褂肘部的补丁用的是母亲旧围巾的布料——正是她去年扔进捐赠箱的那条。

工地突然传来欢呼。陆星野的钢架星座在强风中屹立不倒，周小棠爬上天台，将香奈儿外套罩在生锈的猎户座模型上。月光透过布料上的破洞，在地面洒下星辰光斑。

林夏的手机震动，收到许悠然的简讯："江枫终于哭了，在他发现妻子设计的望远镜始终对准心理系之后。"

顾沉舟的保温杯突然溢出蓝莓香。

林夏掀开杯盖，看见杯底沉着枚银戒——用无人机轴承改造的指环，内侧刻着经纬度坐标，正是便利店的位置。

"这是..."

"七年前撞毁的无人机残骸做的。"他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红，"当时你头发上粘着樱花，像现在一样。"

便利店的老猫突然跳上货架，碰倒整排蓝莓罐头。紫色汁液在地面汇成河，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星光。

林夏在狼藉中捡起个罐头，发现底部贴着泛黄的便利贴——是母亲的字迹："给小舟的止疼药藏在蓝莓区第二层"。

当第一缕晨光融化夜色，拆迁队的轰鸣惊飞鸽群。陆星野的钢架星座在尘埃中倒塌，周小棠抱着块残骸冲进便利店，钢筋上焊着张字条："真正的星空拆不掉"。

许悠然和江枫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共享的围巾上绣着仙女座星云图案。

顾沉舟的白大褂兜里，那颗变异蓝莓突然发光。

林夏咬开果实时尝到血味——果核里嵌着微型芯片，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是十二岁的他们在机场相遇。

画面最后定格在母亲为顾沉舟贴创可贴的瞬间，她护士服口袋露出半盒蓝莓，标签上印着永远不会到来的过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