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溯鳞

幽冥海水在雷恩瞳孔里凝结成冰晶。他跪坐在三百口悬浮冰棺中央，心口破开的血洞中，往生莲根系正缠绕着半截青铜合卺杯。白露的残魂蜷缩在杯底，银月胎记被莲须刺穿，渗出星砂凝成的血。

"这是你的第七次轮回。"玄冥老祖的声音从莲心渗出，带着血肉蠕动的黏腻声响，"每次霜魄剑贯穿心口时，你都在后悔没早些剜出逆鳞。"

冰棺群突然开始共振。棺盖内侧的独眼图腾渗出冰蓝色血浆，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三百条衔尾蛇，蛇牙咬住雷恩西肢关节。他看见明朝的自己被蛇群拖入地脉，战国时的残躯正被炼成新的霜魄剑胚。

白墨卿的脚步声在髓海深处回响。她独眼缠着的鲛绡浸透黑血，霜魄剑尖拖曳的锁链上串满沧溟镜碎片，每块碎片都映着现代产房坍塌的瞬间——婴儿的啼哭与剑鸣正以相同频率震荡。

"师尊错了。"她剑穗上的银蛇突然暴长，咬住往生莲最粗壮的根系，"悔意才是弑神契约的饵料。"

狼崽的呜咽化作骨笛呜鸣。白墨卿割破手腕，血水在幽冥海面凝成舟形骸骨。舟楫是用雷恩脱落的逆鳞甲片熔铸而成，每摇动一次，就有守墓狼族的记忆碎片坠入深海。

"阿姐看那边！"白露残魂突然从合卺杯中跃起。星砂凝成的手指穿透海雾，指向漂浮的神经突触珊瑚群。那些发光珊瑚的缝隙间，无数微型白墨卿正在重复剜眼动作，流出的血泪化作磷虾群，组成困住亡魂的先天八卦阵。

雷恩的脊骨发出龟裂声。妖化的脊椎刺破皮肤，在空中凝成青铜锁链，链环上刻满弑神咒文——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刻在霜魄剑鞘内侧的铭文。锁链突然绷首，将白墨卿拖入阵眼中央。

"时辰到了。"玄冥老祖的虚影从八卦阵升起，星砂道袍下伸出无数往生莲触须，"让为师看看，烬瞳能不能烧穿这因果茧房。"

白墨卿的独眼突然淌出冰焰。那些火焰舔舐过的海水瞬间汽化，露出海底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心口都盛开着往生莲，莲心坐着个正在妖化的雷恩。

产房电子钟的残骸在海底闪烁。白墨卿的霜魄剑刺入阵眼刹那，整片髓海开始倒流。那些汽化的海水重新凝结时，裹挟着现代医院的消毒水气息，新生儿啼哭与剑鸣在脐带缠绕处共鸣。

"抓住脐带！"白露残魂突然妖化，银月胎记裂开第三只眼。星砂凝成的身躯扑向阵眼中央，抱住那截连接古今的猩红脐带。雷恩的逆鳞甲片在强光中剥离，露出心口被青铜锁链贯穿的狼族图腾。

玄冥老祖的笑声混着骨裂声："好徒儿可知，你亲手斩断过多少次这孩子的生路？"星砂在他掌心凝成往生笺，笺上血字正随着脐带收缩变幻——"癸卯年子时三刻，脐绕颈，窒而亡"。

白墨卿的剑锋突然转向。霜魄剑气劈开脐带瞬间，三百口冰棺的锁链齐齐崩断。幽冥海底升起青铜巨鼎，鼎身浮凸着弑神七器的图腾——霜魄剑的刻痕正在吞噬其余六器光影。

"原来是你..."她独眼映出鼎内景象。沸腾的血水中沉浮着少年玄冥，七窍被弑神七器贯穿，心口插着的正是那截染血脐带。

狼崽的獠牙咬穿鼎耳时，整片髓海开始沸腾。青铜鼎内渗出冰蓝色雾霭，那些雾气凝成三百世的雷恩，每个幻影都在重复被霜魄剑刺穿心脏的动作。白墨卿的鲛绡突然自燃，露出右眼眶内生长的梅树根系——根系末端缠着半枚银铃，铃舌是玄冥老祖的眼球。

"师妹终于看明白了？"少年玄冥的残躯从鼎底升起，弑神七器在他体内共鸣，"你我皆是鼎中烬，轮回不过是添火的薪柴。"

白墨卿的剑穗银蛇突然暴起，咬住雷恩心口盛开的往生莲。莲瓣碎裂的刹那，现代产房的景象在鼎内重现：护士手中的婴儿正被脐带吊起，而窗外的梅树下，三百个白墨卿同时剜出右眼。

"这次换我。"雷恩的妖化利爪刺入自己心口，扯出缠满脐带的道骨，"契约该由缔结者来断。"

霜魄剑鸣响彻髓海。剑身裂纹中涌出幽冥海水，那些水流裹挟着往生莲残瓣，在鼎内凝成新的沧溟镜。镜面映出的婚书上，雷恩的逆鳞纹正覆盖白墨卿的指印，而证婚人处浮出白露完整的银月图腾。

最后一缕星砂渗入脐带时，幽冥海底升起梅香。白墨卿的独眼看见鼎内婴孩睁开双目——左瞳是玄冥老祖的星砂漩涡，右眼正是她失落的烬瞳。雷恩的妖化身躯正在消散，逆鳞纹化作流光注入青铜合卺杯。

"阿姐…接住…"白露的残魂突然凝实。她腕间的银铃完好如初，铃舌坠着枚冰晶，晶体内封存着现代雷恩在酒吧烙下逆鳞纹身的场景。

白墨卿的霜魄剑突然软化。剑身化作流光缠绕新生儿脖颈，凝成项圈模样的弑神契约。鼎内的血水开始倒灌，那些被弑神七器贯穿的幻影，正通过脐带流入婴儿体内。

玄冥老祖的叹息震落珊瑚群："好一个烬中生...可惜你们算漏了..."他的残躯化作星砂风暴，裹挟着往生井最后的灵力撞向髓海穹顶。

整片海域开始坍缩时，白墨卿看见三百口冰棺的锁链重新接续。那些锁链末端没入婴儿心口，而产房电子钟的秒针，永远停在了血契缔结的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