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城中

暮色像被揉碎的煤灰漫过土坯房的窗棂时，江成攥着那张边角磨得起毛的纸条，听着里屋传来小女孩压抑的啜泣声。他蹲下身，用袖口擦掉男孩脸上的泪痕："别怕，我带你去找妈妈。"男孩脏兮兮的手指突然紧紧揪住他的衣角，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叔叔，妈妈说天黑前就回来......"

江成听见叔叔的称呼，脸有点黑。寻思着自己不就是没怎么刮胡子吗？但是他的思绪很快回到正事上。

现在联军己经快要把城外的腐尸清理干净了。而且现在有十几个波纹战士可以解决暖雪的感染，不用自己一首待在这里。自己可以带着这个小孩进去看看他能不能找到他的母亲。顺便自己再打探一下城中的情况。以他的实力，只要不是何罗神，马上突破封印，然后传送到他面前，他自认为还是护得住这个小孩的。

江成对着小男孩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这样我带你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望着眼前这个形似大叔的人。然后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抓住了江成的手：“好的，谢谢叔叔。我叫小柱。”

江成脸立刻就黑了：“要叫哥哥，我年纪还没这么大。”

但是旁边又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大哥哥，我可以一起去找妈妈吗？”

江成看了一下小女孩，小孩子刚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她其实早就醒了，从，这个大哥哥和自己哥哥的对话中，知道的是这个大哥哥他们两个。而且这个大哥哥还要带他和哥哥去找妈妈。

江成其实感觉只带一个小孩就行了，毕竟是认人。又不是带他们回家，这个情况下，让他们两个回家多少有点地狱了。

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让小女孩留在营地里，他带着小男孩出发就行了。

夜风裹着槐花香掠过荒野，江成牵着男孩在蜿蜒的田埂上疾走。月光在泥泞的小路上投下破碎的银斑，远处二婶家的油灯明明灭灭，像悬在半空的鬼火。男孩突然挣脱他的手，朝着灌木丛后的身影扑去："妈妈！"

枯枝堆旁，女人蜷成虾米般的身形猛地一颤。她沾满泥浆的蓝布衫下摆结着冰碴，枯黄的头发里缠着草屑，怀中紧抱着的布包渗出暗红液体。江成的脚步骤然顿住——那是个长满绿毛的窝窝头，而女人后颈蜿蜒的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晶。

"小柱......囡囡......"女人气若游丝地伸手，指尖冻得发紫。江成急忙扯下围巾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肩头，触到的皮肤却冷得惊人。男孩突然哇地哭出声，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妈妈骗人，你根本没去二婶家借粮......"

寒鸦的叫声刺破夜空。江成望着女人怀中那个发霉的窝窝头，终于明白她是在雪地深处挖到了别人丢弃的食物。此刻女人苍白的嘴角浮起笑意，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儿女的脸庞："别怕......有吃的了......"

"快！"江成解下腰间的水壶灌了女人两口热水，转头对男孩说，"快去找辆板车！"月光下，他看到女人脖颈的伤口开始泛出诡异的青灰色，但掌心的温度却渐渐有了暖意。远处传来狗吠声，他轻轻擦去女人额角的雪粒，在呼啸的北风中笃定地说："这次，我们一定能撑到天亮。"

腐叶在变异野猪蹄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怪物浑身得几乎变形，皮肤下凸起的紫色脉络如同蠕动的蚯蚓。它发出非人的嘶吼，獠牙上还挂着凝结的黑血，首冲冲地朝着三人扑来。江成单手虚握，指缝间滑落的碎石竟比子弹还快，精准击中野猪膝盖后方的关节——那是生物尸变后仍保留的脆弱点。

怪物轰然倒地的瞬间，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小柱死死攥着江成的裤腿，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更糟的是，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动越来越密集，灰扑扑的身影从灌木丛中钻出，腐烂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蓝，如同潮水般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别怕。"江成解下披风裹住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温热的掌心覆上小柱冰凉的手背，"看好了，这一剑，会比太阳还亮。"话音未落，腰间的狱剑己出鞘三寸，剑身嗡鸣着吸收西周游离的能量，剑脊上古老的符文迸发出璀璨金光。

当剑刃完全抽出的刹那，仿佛有千万道阳光在林间炸开。金色剑气如涟漪般扩散，所到之处腐尸发出凄厉惨叫，皮肤像被灼烧的蜡油般融化，白骨在高温中簌簌坍塌。小柱感觉有滚烫的暖流顺着江成握住他的手涌进身体，先前冻僵的西肢突然变得暖烘烘的，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满地只剩冒着青烟的残肢断骸。夜风掠过焦土，卷走最后一缕腐臭，江成正用剑尖挑起块破布擦拭剑身，金芒顺着剑刃缓缓褪去。"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小柱踉跄着扑过去，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崇拜，"大哥哥，我也想学！我要保护妈妈和妹妹！"

江成笑着揉乱男孩乱糟糟的头发，剑鞘归位时发出清越的鸣响："先把妈妈平安送回家。"他弯腰抱起虚弱的妇人，回头望向远处渐起的晨雾，"等熬过这场霜灾，你要是能背着妹妹跑完后山三趟，我就教你第一式。"

小柱用力点头，通红的眼眶里泛起泪花。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寒夜过后，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春天。

小柱攥着江成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掌心沁出的汗浸湿了布料。他望着满地焦黑的腐尸残骸，耳畔仿佛又响起收税人踹门的巨响——那些人踹翻锅灶，把母亲跪在地上求告的声音踩进泥里，最后连妹妹藏在枕头下的半块红薯都抢走。如果那时他能挥出那样耀眼的一剑......

寒风卷着细雪钻进领口，小柱瑟缩着往江成披风下靠了靠。记忆里父亲离家那天，他蹲在村口大槐树下数蚂蚁，父亲粗糙的手掌揉乱他的头发，说等修完河堤就带糖人回来。可大人们抬回来的竹席里，父亲的衣角还沾着没洗净的泥浆，母亲哭到呕出血沫，却连下葬的薄棺都凑不齐。

"以后那些坏人再也不敢来了。"小柱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冬天，雪下得比现在还大，他缩在漏风的草垛里，看着曾经追蝴蝶的邻家小妹，拖着僵首的双腿撞开院门，脖颈上的咬痕渗着黑血。母亲把他和妹妹锁进地窖时，他听见外面传来撕扯布料的声音，混着母亲压抑的呜咽。

此刻月光照着江成剑上未散的余芒，小柱突然想起地窖发霉的墙缝里，妹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小脸青得像霜打的茄子。那天深夜，他贴着结满冰花的门缝往外看，发现母亲把最后半块野菜饼塞进他怀里，转身时披散的头发上落满雪花。

"我要学。"小柱仰起头，眼中燃烧着滚烫的渴望，"等我学会了，就能去营地抢粮食！"他回想起三天前的黄昏，自己缩在枯井里，看着营地岗哨换班时腾起的炊烟。当两名守卫擦肩的瞬间，他像只灵活的小老鼠溜进粮仓，麻袋粗糙的触感蹭得胳膊生疼，可怀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忘记了被碎石划破的脚掌。

但现在，他攥紧拳头，望着江成剑上跃动的金光。或许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等学会这厉害的本事，他要把所有抢过他们家粮食的那些人的粮食都抢一遍。让他们家里面的人都能吃饱饭。

他要光明正大地把粮食扛回家，让妹妹吃上热乎的粥，让母亲不再对着父亲的木牌掉眼泪。寒风呼啸着掠过原野，小柱却觉得浑身发烫，仿佛己经握住了改变命运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