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出发！豕州城。

豕州城的阴影在暮色中如巨兽蛰伏，联军的脚步声碾碎满地霜华。狴犴抚摸着腰间那把曾饮过守军鲜血的弯刀，金属寒意透过掌心，与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交织。身旁的玲珑紧攥着刻满经文的青铜铃，铃舌却反常地寂静——这座城池近在咫尺，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她感到呼吸发紧。

"停下！"江成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联军阵列如潮水般骤然收势，兵器碰撞声与战马嘶鸣渐渐归于死寂。玄月翻身下马，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腰间那支断了半截的狼头令箭，正是当年吕家强征赋税时留下的屈辱印记。

"进城后，只取吕家人性命。"江成的目光扫过众人，烛火在他眼底跳动，"百姓是无辜的，那些被囚在实验室的人...或许还有救。"他话音未落，李广突然嗤笑出声，伤疤随着面部肌肉扭曲："江统领倒是慈悲，可当年朝廷围剿我们时，你们的刀可没见得手软。"他还是无法对当年那些死在琅琊关守军刀下的慈母教信众释怀。

玄云朗猛地按住剑柄，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李广，要算旧账，吕家往我军粮里掺沙砾时，你慈母教的人可没少往我们伤口上撒盐！"玲珑见状，迅速摇响铜铃，清脆的声响震得众人耳膜发疼："都闭嘴！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狴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发表意见。

江成抬手示意安静，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在众人面前。地图上，吕家宅邸被朱砂重重圈起，而标注着实验室的位置，密密麻麻画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点。"看到这些标记了吗？"他的指尖划过那些血痕，"吕家用活人做药引，用孕妇试毒...这些罪孽，足够让我们暂时放下成见。"

空气陷入漫长的沉默。狴犴盯着地图上那些猩红的印记，忽然想起被俘信众临终前的惨状；玄月则想起寒冬腊月里，老弱士兵跪在雪地里用狼皮抵税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的恨意竟诡异地趋于一致。

"好！我答应！"李广突然拔刀，刀刃狠狠劈入地面，"但若有吕家余孽，我定要将他们抽筋剥骨！"玄云朗冷笑一声，折断手中的断箭："谁要是敢趁乱劫掠百姓，就先过我这关！"江成望着两位首领终于达成共识，心中悬着的巨石落地，转头对传令兵下令："传我军令——入城后严守三条铁律：不抢一物，不杀一民，全力搜救囚牢！"

夜色中，联军如黑色洪流涌入豕州城。城门吱呀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审判哀鸣。狴犴握紧刀柄，玲珑的铜铃终于发出清越之声，玄月的狼头令箭迎风而立——这一刻，所有的旧恨新仇，都化作了指向吕家的锋利箭矢。

豕州城的夜色被朱红色宫墙割裂成两重天地。城墙外，流民们蜷缩在坍塌的窝棚里，啃食着掺着观音土的树皮，而城内的吕府却恍若另一个世界——鎏金灯笼将庭院照得恍如白昼，丝竹管弦声中夹杂着酒盏相碰的脆响，奢靡气息裹着龙涎香的味道，从朱漆门缝里丝丝缕缕渗出。

吕坤海斜倚在象牙雕龙榻上，肥大的身躯将柔软的锦缎压出深深凹陷。昔日还算修长的手指如今肿得如同发面馒头，正捏着半颗葡萄往嘴里送，汁水顺着肥厚的下颌滴落在绣满金线云纹的锦袍上。环绕在他身侧的侍女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或跪地轻捶他的双腿，或捧着冰盘为他扇风，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这位臃肿如肉山的主人。

"大人，蛇族送来密信。"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躬着身凑到榻前，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谄媚的阴影，"豨灵战士的第三批改造己完成，待月圆之夜..."话未说完，吕坤海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得榻边铜炉嗡嗡作响的笑声。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侍女的臀上，惊得那女子险些打翻手中的玉盏："好！好！等那些好儿郎穿上战甲，朕要让整个皇城都跪在本王脚下！"

笑声回荡在雕梁画栋间，惊起屋檐下栖息的夜枭。吕坤海艰难地撑起身子，肥大的眼皮微微上挑，望着墙上悬挂的蟠龙图。那是他从皇宫里抢来的真迹，此刻被他命人改成了猪头人身的怪物踏碎皇冠的模样。"当年不过是让秦家那老匹夫侥幸得手..."他喘着粗气，肥厚的手指在空气中抓挠，"这次，本王要让所有忤逆者看着自己的骨头被碾成齑粉！"

庭院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金属碰撞声与惨嚎。那是豨灵战士的改造工坊，铁笼里关押着从各地掳来的精壮男子，他们的身体正被嵌入诡异的肉块，以及还在蠕动的触手和血红的瞳孔。而吕坤海似乎早己习惯这声音，反而将侍女搂得更紧，在她耳畔呢喃："等攻下皇城，本王要把全天下的美人都关进金屋，日日笙歌..."

窗外，一轮暗红的弯月不知何时爬上城头，将吕府的琉璃瓦染成血色。而在这醉生梦死的深渊之外，联军的火把己在夜色中蜿蜒如赤色长龙，正朝着这座承载着滔天罪孽的城池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