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魂归·执念成灰

萤火在夜色中蜿蜒成小径，蒋为民的身影被拉得细长，像一张薄脆的纸。陆沉的判官笔始终悬在他后心三寸处，金芒流转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既防止他暴起伤人，又默许这趟最后的旅程。

“当年青先生说，只要用血亲借命术，就能让楠楠百病全消。”蒋为民的声音混着哽咽，皮鞋踢过路边的石子，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我甚至没查过禁术的反噬，就割破了手腕……病急乱投医啊！”他卷起袖子，腕间狰狞的旧疤如蜈蚣般盘踞，“每个月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腐坏，我却告诉自己这是‘好转的征兆’。”

我握紧魂灯，灯芯的火苗随他的话音明灭。鉴鬼录在怀中发烫，书页间浮现出当年三太婆用银簪刻下的批注：凡以血饲邪者，必先蚀其心，再腐其骨。

“到了。”陆沉突然驻足，金瞳望向街角的老槐树。树下的阴影里，蒋楠的魂魄正抱着膝盖蜷缩，透明的手指反复着一只褪色的布熊——那是蒋为民在他五岁生日时送的礼物。

“楠楠……”蒋为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形状，魂灯的萤火突然暴涨，将他的身影推近三尺。小魂魄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映出父亲的模样，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爸爸对不起你……”蒋为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是爸爸害了你，是爸爸……”他腕间的红绳突然崩裂，三枚镇魂钱滚落地面，每一枚都映出他当年狠心取血的画面。

陆沉的判官笔轻轻点地，墨色符文如蛛网蔓延，将暴走的阴气笼在方寸之间：“执念太重，只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他转头看向我，金瞳里映着魂灯的光，“阿易，该送他上路了。”

我翻开鉴鬼录，指尖按在“往生咒”的殄文上：“阳世缘尽，阴司路开，魂归冥府，业火自消。”话音落下，萤火骤然化作金桥，蒋楠的魂魄站起身，踉跄着扑进父亲怀里。

这一刻，蒋为民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他颤抖着抱住儿子，却发现双手穿过了那小小的身躯。“爸爸爱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魂灯，“对不起……”

魂灯的三根灯芯同时熄灭，唯有中间那簇爆出耀眼的白光，在空中凝成“解”字。鉴鬼录自动合页，书页间夹着的镇魂钱碎成齑粉，随风散入夜色。

“人和鬼物一样，都是因执念不散才留存于世。”我仰头望着陆沉，指尖轻轻攥住他的袖口，“你看，你如今不也是我的执念么？既放不下，亦丢不开。”

陆沉垂眸凝视我，金瞳里流转的光碎如流萤，掌心将我往怀里带得更紧了些，温热的呼吸掠过发顶：“他的执念困成了枷锁，而我们的……”他忽然低笑出声，银发蹭过我眉梢，“大抵是月老祠里系错的红绳，纵是神仙也拆不散。”

我耳尖发烫，却在他臂弯里蹭得更近些，听着他胸腔震动的话音混着心跳：“等明天领了证，要去月老祠补个签。”他指尖托起我下巴，让我首视他眼底翻涌的滚烫，“要让全天下的执念都知道——”

“知道什么？”我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它在月光下与他腕间胎记交相辉映。

陆沉忽然俯身，在我唇角落下绵长的吻，混着夜色里的松香：“知道我陆沉，是你凌易，刻在骨血里的执念。”

风掀起纱窗的边角，魂灯在书桌上静静沉睡，而我们的影子交缠在飘窗软垫上，像两株盘根错节的树，根须深扎进彼此的光阴里，再无分离的可能。

我们回到别墅时，凌巧正趴在飘窗上打盹，银钉歪歪斜斜地别在发间，苏浩宇则靠着她坐着，铜钱剑横在膝头，显然是守了整夜。听见动静，两人猛地惊醒，凌巧揉着眼睛嘟囔：“任务完成了？饿死人了，我妈留了宵夜在厨房……”

餐桌上的保温桶里还冒着热气，梅菜扣肉的香气混着小米粥的清甜。陆沉替我盛粥时，指尖忽然顿住：“明天去领证？！”

我抬头看他，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弧度，金瞳里盛着比朝阳更暖的光。凌巧突然拍桌狂怒：“你们领证还要炫耀，一天到晚的狗粮！”苏浩宇则呛到咳嗽，粥沫喷在铜钱剑上，惹来凌巧一阵嫌弃的拍打。

“好。”我握住他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与他腕间的胎记相映成辉，“先去民政局，再去大学图书馆——我要把所有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