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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苍山雪化处(上)
匿名信事件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始终笼罩在染坊上空。
潮湿的霉味混着未干的威胁,如同青苔般顺着砖缝攀爬,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但时芋和山远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将村口老张家的仓库彻底翻新。
斑驳的砖墙被重新刷上白漆,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褪色的蓝布门帘随风轻摆,布料边缘的磨损处翻卷如浪,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即将开启的新故事。
岁月的痕迹在这些细节中悄然展现,而每一次的翻新都似乎在为过往的记忆披上一层新的外衣,让它们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焕发新的生机。
开学那日,金色的阳光穿过木窗上菱形的雕花,在地面洒下一片片流动的光斑。这些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是大自然的画笔,在这平凡的角落里绘制出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让人不禁期待着在这充满希望的日子里,将会发生怎样美好的事情。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教室外的蓝花楹簌簌飘落淡紫色花瓣,顺着敞开的门扉飘进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清新的晨风交织在一起,为新的一天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仿佛预示着学生们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里,将收获满满。
七个学徒性格迥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各自带着不同的背景和梦想汇聚于此,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的故事和经历将交织成一幅丰富多彩的画卷,让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戴着金属框眼镜、背着单反的城市青年苏楠,白色运动鞋边缘沾满红褐色的泥土,那是她穿过田埂时留下的印记。
这些印记见证了她的努力和坚持,也映射出她对摄影艺术的热爱和执着追求,她用镜头记录下每一个动人的瞬间,希望将这份美好传递给更多的人。
此刻她正踮着脚,手指轻轻触碰墙上残留的旧海报,眼神中透着对未知的期待。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曾经贴在墙上的海报所承载的故事和情感,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历史的痕迹,而她正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和发现。
因家境困难辍学的当地少年阿力,则局促地站在角落,粗布衬衫的纽扣系到最顶端,指甲缝里还留着帮家里干农活时的泥渍,每当有人看向他,他便慌忙低头,耳朵尖泛起红晕。尽管他有些羞涩和不自信,但他的眼神中也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他希望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时芋站在讲台上,老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轻轻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试图让这声音变得不那么明显,但这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她要带领这些孩子们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她望着眼前参差不齐的身影,喉咙突然有些发紧。这些孩子们就像是一张张白纸,等待着被书写和描绘,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对他们产生深远的影响,她深感责任重大。
阳光斜斜地照在讲台边缘,将豆豆留下的旧教案边缘镀上金边。这束阳光仿佛是豆豆精神的延续,提醒着时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豆豆一样坚持自己的信念,让艺术的光芒照亮每一个角落。
她想起豆豆曾说过,艺术不该被地域和身份限制,此刻,这句话仿佛有了生命,在教室里静静流淌。它激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出身如何,都有权利去追求和享受艺术带来的美好,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故事的艺术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充满热情:“欢迎大家来到豆豆文创传承教室,从今天起,我们将一起走进扎染的奇妙世界。”
话音落下时,窗外的风突然卷起一片枯叶,啪嗒一声撞在玻璃上。
“时老师,这教室好有感觉啊!” 苏楠眼睛亮晶晶的,举起单反对着天花板的横梁猛拍,“这些旧木梁和新刷的白墙搭配,太有复古工业风了!”
她转头看向阿力,热情地招呼道,“嗨,帅哥!等会儿能帮我搬下桌子吗?我想换个角度拍窗外的蓝花楹。”
阿力被突然点名,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结结巴巴地应了声 “好”,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
“今天我们从观察开始。” 时芋走到教室角落,木盆边缘的铜环因岁月侵蚀变得斑驳。
她费力地搬出古朴的木盆,盆底沉淀着深褐色的茶垢,里面浸泡着提前采摘晾晒好的板蓝根叶,墨绿色的汁液表面浮着细小的气泡,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萦绕在鼻尖。
她将一块素白棉布缓缓浸入水中,布料入水时发出轻柔的咕嘟声,待布料完全湿透后取出,指腹隔着布料轻轻拧干,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熟睡的婴儿,“扎染的第一步,是让布料喝饱水,这样才能更好地吸收染料,就像我们口渴了要喝水,布料‘口渴’了,也需要水的滋润。”
学徒们立刻围拢过来,阿力踮起脚尖,膝盖微微弯曲,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盆;苏楠则掏出手机,镜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一边录像一边小声嘀咕:“这可比我在网上看的教程有意思多了。”
时芋拿起一根细麻绳,开始演示第一种扎法 ——“夹扎”。
她将布料折叠成规整的方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布料边缘,动作娴熟而利落,夹上两块光滑的木板,麻绳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如灵动的蛇般将木板与布料紧紧缠绕,每一圈都均匀紧实,“夹扎能做出规则的几何图案,大家注意看,绳子的松紧会影响留白的效果。绳子松一些,留白的部分就多,图案会更柔和;绳子紧一点,留白少,图案就更清晰。”
说着,她特意展示了两团缠绕松紧不同的布料,麻绳与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哇!这也太像包粽子了!” 苏楠突然笑着说道,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笑声清脆如银铃,教室里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她转头对旁边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小林眨眨眼,“下次咱们用扎染布做个超大粽子,绝对能在网上火!”
小林兴奋地拍着手,马尾辫跟着晃动:“还要在粽子上染个笑脸,肯定超萌!”
时芋也忍不住微笑,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温柔:“苏楠说得没错,生活中的很多技巧都是相通的。”
她接着讲解 “捆扎” 技巧,五指深深陷入布料,抓起布料随意揉成一团,指尖灵活地穿梭,麻绳快速缠绕,在布团表面形成交错的纹理,布料被揉搓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捆扎的关键是制造出不规则的褶皱,就像这样,褶皱越复杂,染出来的图案越独特,每一次的捆扎都是一场即兴创作。”
阿力小心翼翼地在本子上画下示意图,笔尖突然顿住,纠结再三还是举起手,手臂僵硬得像根木棍,声音有些紧张,带着微微的颤抖:“老师,那要染多久呢?”
他生怕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耳朵尖都红了,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
“这要看你想要的颜色深度。” 时芋将扎好的布料放入染缸,木棍轻轻按压,染液溅起细小的水花,“第一次浸染大概 15 分钟,取出氧化后,再根据颜色调整浸染次数。记住,扎染是一场耐心的等待,就像等待一朵花慢慢开放,急不得。”
等待的时间里,苏楠突然凑到阿力身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课桌上,大腿晃悠着。
她一把夺过阿力的笔记本,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笔记,语气带着戏谑:“嘿,你这画得是扎染还是蜘蛛结网啊?这里得加个箭头标注绳子走向!”
阿力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猛地夺回本子:“我…… 我自己会改!”
苏楠却不依不饶,伸手去抢:“别害羞啊,让我帮你!”
两人拉扯间,笔记本 “啪” 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教室里突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阿力蹲下身捡拾纸张,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水杯,水迅速浸湿了几张纸。他僵在原地,眼眶泛红,声音发颤:“对…… 对不起。”
苏楠这才意识到玩笑开过了,慌乱地帮忙收拾:“我…… 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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