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烬海拾珠

槐雨滂沱的深夜，萧寒指腹着琉璃花瓣上的星纹，忽然触到一丝凹凸——那纹路竟是苏婉清十二岁在祠堂偷刻的星轨算草。姜明提着引魂灯走近时，灯油突然迸溅，在青石板上灼出个"峥"字，暗红如苏婉清试毒时咬破的舌尖血。

"表兄闻到了吗？"姜明突然掀开灯罩，苦杏香混着星砂扑面而来。萧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分明是苏婉清替他试药时，药炉炸裂后衣襟浸透的气息。灯影摇曳间，琉璃槐树的根系突然暴长，缠住姜明脚踝的瞬间，露出踝骨上一道新月形疤痕——与苏婉清替他吸蛇毒留下的齿痕如出一辙。

"你究竟..."萧寒的剑气劈断藤蔓，却在触及姜明皮肤的刹那停滞。那些藤蔓断面渗出的星髓，竟凝成苏婉清十五岁及笄宴上失落的玉簪。簪头暗藏的星砂突然活过来，在空中勾画出往生阵崩塌时缺失的阵眼：竟是萧寒周岁宴上失踪的长命锁，锁芯卡着的半枚杏核此刻正在他喉头颤动。

姜明突然撕开左袖，臂弯处七十二道试药疤痕同时渗血："那年婉清姐剜给我的心头血..."血珠悬浮成星图，映出苏婉清跪在药庐里的画面——她正将玄晶母体的毒转入自己经脉，而案几上摊开的《药王经》批注间，夹着萧寒幼时涂鸦的"丑"字平安结。

槐树突然发出凤鸣，枝干裂开的缝隙中涌出星砂潮。萧寒的白发缠住一枚琉璃果，果肉间竟封存着苏婉清消散前最后一刻的残影：她染血的指尖正捏着半块山楂糕，糕体霉斑的纹路与姜明胸口七星草妖纹的裂痕完美契合。当萧寒捏碎果实时，酸涩的汁液漫过掌心旧疤——那是苏婉清猎狐时为他挡箭留下的箭簇形状。

"寒哥看树顶！"姜明突然割破引魂灯绳，灯油泼洒成的星图中，浮现苏婉清初入幽冥殿的情景。她发间银铃的震颤频率，竟与此刻槐叶簌簌声同调。当萧寒跃上枝头时，树冠间突然垂下九百条星纹丝绦——每条绦穗的编织手法，都是苏婉清在他生辰时谎称"买来"的剑穗样式。

丝绦突然缠住萧寒的腕骨，将他拖入槐树芯的星砂漩涡。姜明在最后一刻抛入药锄，锄刃割开的裂缝里，赫然露出苏婉清缝在嫁衣内衬的血书："...若见槐开二度，当取东厢第三砖..."字迹被血渍晕染处，正对应此刻树芯中旋转的混沌星核坐标。

萧寒的指尖触到星核裂痕时，突然摸到半枚硬物——竟是苏婉清七岁那年，被他赌气扔进火塘的蟋蟀绣帕。帕角的焦痕此刻泛着星芒，烧灼出的孔洞排列成逆转往生阵的星符。当星符印上他眉心时，槐树根突然爆出七十二道琉璃根须，每道根须都裹挟着苏婉清各世轮回中藏匿的信物：十二岁的断箭簇、合卺夜的碎瓷、幽冥殿的青丝锁...

"接住星髓！"姜明突然剜出左眼，眼珠炸开的星砂凝成产婆剪刀。当萧寒握住剪柄时，刀锋映出苏婉清生产那夜的真相——她怀中婴孩足底的"清"字，每一笔都浸着她用银簪从心口剜出的星砂。剪刀刺破槐树芯的刹那，地底突然升起星砂凝成的祠堂梁柱，柱面刻满苏婉清用指甲抠出的星轨修正值，数值与姜明试药疤痕的数量完全吻合。

槐香突然浓烈如毒，萧寒的混沌星纹漫过梁柱刻痕。当最后一道数值被星火点燃时，废墟中所有琉璃残片突然腾空，拼合成苏婉清消散前的半张面容。她残存的右眼淌下星砂泪，泪珠坠地时凝成一把桃木梳——梳齿间卡着的，正是萧寒教她凫水那日，被她偷偷藏起的半截青丝。

姜明突然跪地咳血，掌心血渍里浮出半枚玉珏："这才是...咳咳...她留给你的..."玉珏缺口处渗出的星砂，正沿着槐树纹理逆流而上，在树顶凝成苏婉清十六岁的虚影。她染血的嫁衣被星火点燃，火星溅到萧寒腕间时，突然显出前世合卺酒中缺失的"清"字——那最后一笔的拖尾，赫然是往生阵崩塌时她消散的轨迹。

槐树在此刻彻底琉璃化，根系缠住萧寒的脚踝将他拽入地心。下坠的瞬间，他看见树芯最深处藏着一口冰棺——棺中苏婉清的心口插着那柄星纹匕首，而匕身刻着的，正是他用剑气在槐树干无意划出的"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