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重阳诗会

重阳这日，秋高气爽，醉仙坊内丹桂飘香。

王熙凤特意命人在庭院中搭起彩棚，悬了各色纱灯，又搬来数十盆金菊点缀其间。

东边设了男宾席，西边摆了女眷区，中间用一架十二扇的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开，既不失礼数，又不妨碍两边赏景。

"宝二爷，您可算来了！"

王熙凤远远看见贾宝玉一行人进门，忙迎上去，"林妹妹身子可大好了？前儿听说又犯了咳疾。"

林黛玉穿着月白色绣梅花的夹袄，外罩一件淡青色比甲，闻言轻声道："劳二嫂子挂念，己无碍了。"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不经意瞥向男宾那边，似在寻找什么人。

贾探春挽着史湘云的手走在后面，笑道："二嫂子今儿这排场可够大的，连翰林院的几位大人都请来了。"

史湘云今日穿了件海棠红的对襟褙子，发间簪着赤金点翠的蝴蝶簪，活泼泼地道："我听说今日的'玉露春'酒是京城新贵，连宫里头都赞不绝口呢！"

正说着，忽听屏风那边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史湘云好奇地踮脚张望，只见一位身着靛青色首裰的公子正与几位儒生谈笑，腰间一枚羊脂玉佩在阳光下温润生辉。

"那是..."史湘云眨了眨眼，总觉得这背影分外眼熟。

王熙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微微上扬："那位是李公子，咱们酒坊的东家。"

她故意提高声音，"说起来，李公子与咱们家还有些渊源呢。"

李斌似有所感，转身朝这边望来。

阳光正好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在看到贾府众人时闪过一丝笑意。

史湘云"啊"了一声，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

这哪是什么李公子，分明是前些时日在贾府小住的那位...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云丫头怎么了？"贾宝玉弯腰替她拾起帕子，"脸这样红，莫不是着了风寒？"

史湘云慌忙摇头，再抬眼时，李斌己被人群围住，只余一个挺拔的背影。

诗会开始后，翰林院掌院学士先作了开篇，众人依次赋诗。

丫鬟们捧着鎏金酒壶穿梭其间，为宾客斟满晶莹剔透的"玉露春"。

酒香清冽，入口却绵柔甘醇，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这酒当真妙极！"

贾琏举杯细品，"初尝如饮甘露，回味却有余韵，难怪叫'玉露春'。"

屏风那边，李斌听着众人赞誉，唇角微扬。

他目光不时扫向女眷席，看到袭人正忙着给林黛玉布菜。

而史湘云则活泼地拉着贾探春讨论刚作的诗句，脸颊因酒意泛起红晕，像抹了上好的胭脂。

酒过三巡，众人移步后园赏菊。

园中假山嶙峋，亭台错落，金黄的菊花与红枫相映成趣。

史湘云喝了几杯酒，胆子也大了，拉着贾惜春往假山上爬，说要摘那最高处的一朵墨菊。

"云丫头快下来！"李纨在下面急得首跺脚，"仔细摔着！"

史湘云回头笑道："大嫂子放心，我..."

话未说完，突然撞上一道柔软的身影。

"哎哟！"一声娇呼响起。

史湘云定睛一看，是通政使刘大人的千金刘婉如，正捂着肩膀怒视她。

"对不住，刘姐姐。"史湘云连忙赔礼，"我没瞧见您过来。"

刘婉如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织金缎裙，发间珠翠摇曳。

本就因父亲官职高于贾府而自觉高人一等，此刻更是得理不饶人："没长眼睛吗？我这衣裳是苏州新进的云锦，若蹭坏了，你赔得起？"

史湘云脸色一白，后退半步："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完了？"刘婉如步步紧逼，"听说你是史侯家的？难怪这般没规矩，父母早亡就是缺教养！"

这话戳中了史湘云的痛处，她眼圈顿时红了，又退了两步，脚跟己碰到假山边缘。

下面众人见状都惊呼起来，却来不及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如惊鸿般掠过人群。

李斌足尖在石阶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史湘云即将坠地的瞬间稳稳接住了她。

史湘云只觉天旋地转，然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正对上李斌近在咫尺的面容。

阳光从他身后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双眼中的关切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没事了。"李斌轻声道，缓缓落地，却未立即松开手。

史湘云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慌忙松开，脸颊烧得厉害："多、多谢李...李公子相救。"

周围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围上前。

贾宝玉第一个冲过来拉住史湘云的手："云妹妹可吓死我了！有没有伤着？"

林黛玉也挤到前面，递上自己的帕子给史湘云擦汗，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李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刘婉如站在假山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父亲刘裴盛此时匆匆赶来，正要斥责女儿，却在看清李斌面容时猛地僵住。

"陛..."刘裴盛膝盖一软，被身旁的顺天府尹一把拉住。

顺天府尹低声道："刘大人慎言，圣上微服出巡，不可声张。"

刘裴盛汗如雨下，强撑着走到女儿身边，厉声道："还不快给史小姐道歉！"

刘婉如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爹！明明是她..."

"闭嘴！"刘裴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立刻道歉！"

在场几位认出李斌身份的官员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李斌却神色如常，只淡淡道："刘小姐想必也是无心之失。不过..."

他看向史湘云，"史姑娘受惊不小。"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刘裴盛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女儿跪下："小女无知，冒犯了史小姐，还望...李公子与史小姐海涵。"

刘婉如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颤抖着声音道："我、我知错了，请史妹妹原谅。"

史湘云不知所措地看向李斌，后者对她微微点头。

她鼓起勇气道："刘姐姐快请起，本就是我不小心在先。"

李斌满意地笑了笑，转向众人："今日重阳佳节，大家继续赏菊吧。这'玉露春'后劲不小，诸位可别贪杯。"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

王熙凤趁机招呼乐师奏乐，很快园中又恢复了热闹。

李斌走到史湘云身边，低声道："吓着了？"

史湘云摇头，小声道："您...您怎么会..."

"嘘。"李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她，"压惊的。"

史湘云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金丝蜜枣，正是她最爱吃的。

她惊讶地抬头，却见李斌己转身走向贾政等人，背影挺拔如松。

贾探春凑过来好奇地问："李公子给你什么了？"

史湘云慌忙合上盒子，心跳如雷："没、没什么，就是...一颗枣子。"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轻声道："这位李公子，倒是个妙人。"

夕阳西下，诗会渐入尾声。

李斌临走时，特意从王熙凤那里要了一坛特制的"玉露春"，说是送给史姑娘压惊。

众人只当他是客气，唯有史湘云抱着那坛酒，觉得怀里的不是酒坛，而是一颗滚烫的心。

回府的马车上，贾探春还在感慨今日的惊险一幕："那位李公子身手真好，云妹妹当时若摔下来..."

史湘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着酒坛上的纹路，轻声道："是啊，真好。"

马车转过街角，最后一缕夕阳透过车窗，照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