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只老鼠在窥探

一个男人低头凝视半杯的麦芽酒，戴手套的手指在酒馆木桌上轻敲出节奏。他第无数次抬头扫视室内，旋即匆忙垂下目光。

“还得在这破地方待多久？”他咕哝着抿一口酒。粗劣的酒液似湿纸板味，散发陈腐气息。“呸。”他啐向地板，试图驱散恶心的余味。这真是黑棘村最好的酒？

他伸手探入斗篷内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拉平边角，泛黄的纸张展露内容。

一张专业绘制的精美画像，画中少女似十七八岁，黑发披肩，大蓝眼，胸部中等，相貌平平，唯独鼻梁娇小，略显特别。

纸底以完美书法写着“菲·卡尔斯”。“公爵那小崽子为何想要这么普通的贵族女孩？”男人恼怒地再次揉皱纸，漫不经心地塞回斗篷口袋。

他瞥了眼快喝完的酒，实在没胃口喝完。他哼了一声起身，丢三枚铜币在桌上，转身离开。一名忙碌的酒娘从他盲点闪出，熟练收走铜币和杯子，朝他俏皮眨眼，盼着小费，却换来冷漠一瞥。酒娘失望地哼了一声离开。

男人紧裹斗篷，尽力用兜帽遮脸。他是奥沙尔亨森公爵的间谍。因两国数世纪分离，卡辛基与奥沙尔人的面貌略有不同。他不想让人质疑为何一个奥沙尔人出现在卡辛基这偏远之地。

破旧木地板在他走动时吱吱作响。本地人称这楼为“公会”，他却嗤笑这可怜的公会楼。奥沙尔首都的公会五层高，用奢华材料建成。而这“公会”不过是个酒馆，远墙挂着薄石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任务。

走向门口时，他瞥了眼任务板。如他所料，全是无用任务。连等级都不分，皆低级任务。

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围着任务墙，讨论下午计划。他冷笑评判他们：皮甲破洞未补、扣带断裂，武器锈蚀缺口，最糟的是鞋子用绳子绑着。

比起他新制的衣物、维护良好的链甲与剑，这群“猎人”活像匪徒或海盗。

人群中最显眼的男人似是唯一识字者，向同伴朗读任务内容：“嘿，兄弟，这任务说要杀些小妖精，每只三铜币。”

另一人抱怨：“操，讨厌那些小玩意，太快了，我不行。”

几人点头附和。

远处观望的男人难掩对他们无能的鄙夷。若这些蠢货懂点魔法，小妖精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无知贫穷之人注定在这穷乡僻壤为碎屑挣扎。这就是人生。

他摸索裤袋，感到几枚散币间一块冰冷光滑的石头。他估算只剩十枚银币，虽在此地算小财富，够买最豪华的房子。

但仅够买匹马回奥沙尔，他想。今晚该走了，我在这儿困了一周了。

他低声咒骂：“一个贵族女孩为何要来这荒地？”

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他转身走向门。可在拧把手前，楼体突因撞击震动。

他烦躁心情消散，久经沙场的战斗本能苏醒。作为风法师，他知密闭空间是致命弱点，毫不迟疑推门冲出。

1月的清冷寒风扑面，抛下酒馆潮湿的酒气与霉木味。他边移动边迅速观察局势。

公会建于镇门旁，他很快目睹诡异场景。几天前向他索要几铜币入镇费的卫兵躺血泊中，手中剑断成两截，暗示他与第三方交战。

卫兵身周散落着镇门石头的碎片。他知这僻静小镇极少发生战斗，除清晨偶尔的醉酒斗殴，此地堪称和平。

虽早前鄙视猎人，他自认仅是初级风法师。但从镇墙破坏看，未知对手必是强大战斗法师。

他低念咒语，身体顿感轻盈。借力腿部，他轻松跃上头顶步道。黑棘村的怪异建筑首次让他庆幸，稳固的步道无需在倾斜屋顶上平衡，给了他绝佳视角。

他终于看清全貌。惊讶是第一反应——一个穿管家服的精灵。骄傲的精灵绝不侍奉低位者，哪怕对方有钱。

他望向精灵身后，见到黑马车。无马？必是魔科技“车”。乘客定是皇族或大法师，他想。

不安骤增，他意识到局势严重。被抓绝非选项。若对手是大法师，逃跑无望。

墙毁吸引了周围人群。片刻，一个散发显著气场的男人带卫兵沿主街跑来。

“镇长来了。”他喃喃。伸手入袋，光滑通讯石，准备报告所见。

镇长震惊地审视现场。未等他抗议，精灵冷声道：“此地现归奈特谢德公爵管辖。”

“顺从，或死。”

周围怒声爆发。他注意到先前猎人满脸恨意冲向大门。镇长皱眉，声音盖过众人：“奈特谢德？谁敢用这禁忌之名？别躲在车里，出来解释！”

镇长双手背在身后，强装镇定，但从男人高处视角，他见镇长双手恐惧颤抖。

对无力的凡人，法师是高高在上的危险存在——尤其在这被王室忽视的偏镇。若法师欲强占，居民无从抵抗。

在沃尔特防备猎人匕首刺颈前，马车门猛然打开，速度暗示乘客不急于平息事态。

他观察到自称奈特谢德公爵的男人离开舒适马车，转身面对愤怒的平民。见到公爵，他背脊冒冷汗。法师能本能感知比自己强者。管家精灵略感危险，但不致命。然而，达米安周围的空间似因其存在而颤抖。

“安静。”

达米安一词，庞大神秘力量自天降临黑棘村民。他脸色苍白，双膝因压力跪地。作为C级风法师，他感周围灵能魔力将他锁住。他不敢反抗，任魔力完成意图。抵抗只会导致可悲死亡。

人群先前的喊声消散，诡异寂静笼罩。

他费力转头，见百余居民头压泥地，不像他仅跪地。一名猎人颈静脉因抗压凸起，却徒劳。

唯镇长免受压力，达米安随意走过鞠躬的平民，朝他走去。

“里昂·奥尼尔镇长，幸会。希望我们携手为黑棘的辉煌未来努力。”达米安微笑，露出尖牙，“去镇厅商讨要事？”

里昂恐惧颤抖，答道：“是、是的，大人。”

达米安笑：“好男人。”他旋身，朝精灵挥手：“把车开来。菲，跟我来。”

“菲”之名让男人竖起耳朵。此名罕见。他期待地看，一名黑发贵族女孩优雅下车，加入达米安身侧。

他难以置信。寻找的女孩以如此戏剧性方式出现。他用魔力抗压，伸手入袋抓通讯石，举到嘴边，颤抖地敲石三次，低声道：“亨森公爵，我找到——”话未完，一张金属卡片引发音爆，干净利落切过他脖颈。

头颅落步道，意识渐暗，他只见达米安冷冽目光与公爵低咒：“有只老鼠在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