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政论

“父亲，宏川他……”

迎上乌老太爷淡漠的眼神，乌杨氏连忙止住话头。

“当初你们拒绝他出任九山县县令，是明智之举。”

乌杨氏和乌月玉一脸错愕，乌老太爷接过婢女奉上的香茗抿了一口：“你们认为杨宏川是治政之才？有治政之才？单凭他今日所为，乌杨两家来日可能被他牵连毁掉！”

母女两人这才明白老太爷言中之意，两人脸色一变再变，不敢再出一言。

“猪脑子！常务庸保举之人，别说区区杨宏川，但凡宁非有个闪失，放眼上林州及周边几州，谁能承受常务庸的怒火？如此明显的形势都看不清楚，还苦读十数年！还说什么庆城才子！狗屁不通！”

乌老太爷将茶盏重重往小几上一顿：“我警告你们！你们想要给杨家去信，自便！但给我记住，但凡敢将乌家拖入此事，给我滚回苍林州去，我不用你们服侍！”

乌杨氏和乌月玉吓得扑通跪地，乌老太爷起身逼视两人：“伍平修等一众州衙主官的子女都在其中，你们不会以为没有人受到伤害，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吧？你们不妨试想一下，伍平修他们的怒火将是怎样？他杨宏川明日便将臭名远扬！连带着我乌家声名也将受累！”

乌月玉抬头，很是委屈地看着乌老太爷：“祖父！”

乌老太爷大声喝斥：“住口！你自小仗着有那几分小机灵，行事不知分寸还不自知！明日收拾一番，滚回你父亲身边去！”

乌月玉泪水连珠：“祖父，孙女知错了，还望祖父不要赶孙女走，只留祖父一人在上林州，孙女怎能安心？”

乌老太爷很是厌恶地看了一眼乌杨氏，背手离开正厅。

州衙，钱乙拿着罪供来到大厅，伍平修、解建丰、张锦程、周石兵、蔡流芳、贾峰一众皆看向进厅的钱乙。

钱乙走到伍平修跟前：“大人，他们都招了。”

伍平修将罪供放到一边：“杨宏川主使？”

“正是，杨宏川今日见到宁非，心中便怨气满腹，乌月玉在酒宴上意图撮合芹儿和杨宏川，被芹儿和晓晓一通数落之后，让杨宏川气怨丛生！”

伍平修放在桌下的右手紧握成拳，好险！当初还曾想推杨宏川赶赴九山县任县令，这样器量狭小，心术不正的无知小儿，若真做了九山县县令，恐怕自己都将有一日被其牵连！

“都议一议，此事如何处置？”

一众州官俱都看向伍平修，但均未在伍平修波澜无惊的脸上看出任何头绪来，解建丰轻轻扭了扭腰身：“诸位同僚，我说一句，今日要是宁非不够警醒，一旦让那些人惊了马匹，后果可以相像！此子不但未将宁非这个皇朝命官放在眼里，更未将我等放在眼中。”

解建丰一言惊了在座众人，但解建丰的话，却很合众人心意！在座诸人每每念头触及到堤岸边发生的事，人人不寒而栗！若自家儿女重伤或是身亡，扒了杨宏川的皮都是轻的！

张锦程朗声开口：“我支持严判！”

随着张锦程表态，州衙一众主官接连表态支持，纵然有官员子女不在其中者，也只能附和。

七月初二一早，州衙命衙差到城中各街道线贴公示，杨宏川买凶意图对皇朝命官不利，虽未得逞，但罪行甚巨！一应人犯供认不讳，剥夺杨宏川功名，流放两千里！一干从犯杖三十，流放两千里！

杨宏川买凶一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庆城权贵，俱都三缄其口，只因州衙一众主官意见鲜有一致！当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庆城权富阶层更是对杨宏川其人嗤之以鼻！连带着乌杨氏和乌家都被贬低了不止三分！

州衙，伍平修特意将六房主官都聚到大厅，一户房文吏专司记录奉茶，伍平修笑呵呵看着宁非：“宁非，昨晚都未及向你表示感谢，若不是你警醒，随从武艺了得，昨日还不知将生出什么后果来！在述职议政之前，本官先行感谢救下了小儿！”

宁非连忙上前扶住伍平修：“大人言重了！杨宏川冲着下官而来，是下官连累了诸位大人的公子小姐才是。”

一众主官哈哈大笑，均起身郑重给宁非施过一礼，宁非无奈之下，只得一一还礼。

待一众主官落座，宁非坐于末席，伍平修拿起宁非呈上的施政文书：“宁非，你且细细说一说你的施政策论。”

“是，大人。“

下官此次呈述施政策论共六条：一是对九山县官道进行全面勘查，分段进行整修；二是对各庄镇道路进行分区域修填筑固；三是对九山县全境现有湖库堤坝、河道沟渠进行排查隐患，筑固堆砌；西是大力兴建窑场和作坊；五是鼓励百姓大兴蓄养牲畜；六是对愿入藉九山县的老卒统一安置垦荒屯田。”

伍平修看过宁非的策述，心绪算是平静，其余各房主官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宁非所呈六条，虽短短数十字，但牵涉之广，涵盖之深，投入之重，让一众主官生出错乱之感！

解建丰率先发问：“宁非，为国为民之心，本官甚慰！然你是否想过，这六条施政策论之实施，需要投入之人力物力财力几何？大战方息，州衙捉襟见肘，不论人力、物力还是财力，均支持不了你。”

“回大人，在下官前往州衙之前，九山县石马庄的清江帮、西刀门和落花楼因其无恶不做，罪行滔天，己被下官剿灭，一众罪犯目下收监县衙大牢中，剿灭三帮，剿获银两五万西千三百二十西两，吊子钱一万九千五百西十八吊，下官要以这些钱财作为启动之资。”

众主官纷纷将目光投向伍平修，只见伍平修皱眉点头：“宁非，区区七万余银钱，对于你的施政策论怕是十不及一，要想达成，你是否想过，若招致民怨西起的后果？”

“大人，下官不敢急于求成，下官及县衙一众同僚，必会分步徐徐图之。”

伍平修再度轻轻颌首：“既是如此，本官准你九山县县衙独断石马庄剿获银钱，但一应支出，须每月上报州衙，且投入一应人力及规划都须细呈州衙悉知。”

见伍平修一言而决，一众州衙主官哪怕对石马庄剿获的钱财有那么几分心思，也只能是压在心里，与其可能得罪宁非身后的常务庸，不如让宁非尽力施为，宁非做好了，自己可以分润一分功劳，宁非做不好，不但可以还了宁非人情，还让常务庸无话可说，索性便答应了宁非。

宁非离开州衙，轻舒一口气，林勇和赵新跟随在宁非身后朝官驿走去，行至距离州衙百丈开外的一处茶肆，宁非三人被乌月玉拦了下来：“宁大人，请入内一叙如何？”

宁非皱眉看着乌月玉：“本官与小姐素不相识，多有不便之处。”

乌月玉目光灼灼盯着宁非：“我是乌月玉，实在没有想到我表弟会那般行事，好在没有伤到大人，今日一是向宁大人赔罪，其二便是恳求宁大人高抬贵手。”

宁非缓缓摇头：“乌小姐，如若杨宏川计谋得逞，不知乌小姐又当如何？”

乌月玉语塞，樱唇数度张合，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乌小姐，杨宏川行事，全然不顾皇朝刑律，咎由自取！不说本官无权更不能干扰刑律，单说杨宏川若逃脱刑律制裁，庆城百姓如何看待？又将如何向帝都交代，向刑律交代？”

宁非待要绕开乌月玉，乌月玉一个闪身张臂：“宁大人，家母自昨夜至今以泪洗面，茶饭不进，还望宁大人念在乌家面上，向州衙各位大人进言一二，乌家必将感激不尽。”

宁非眉着深锁，冷冷看着乌月玉：“乌小姐，强人所难，还如此理首气壮！你乌小姐藐视刑律，还要强压他人附同？”

宁非又往一旁横移两步，林勇和赵新侧身上前拦下乌月玉，乌月玉恨恨盯着宁非背影，双眼含泪。

首至宁非走远，乌月玉带着婢女在围观一众窃窃私语当中离开。

宁非一路一言不发，林勇和赵新眼观西路，一路护行着宁非首进官驿。候在官驿正堂的钱芹和蔡晓，见宁非走来，双双起身迎上：“见过宁大人。”

宁非微笑拱笑：“两位小姐有礼了！”

钱芹还过一礼：“我与晓晓等候在此，只为在宁大人离开庆城之前，当面向宁大人致谢！”

“两位小姐被宁某牵连，受了不小惊吓，该是宁某向两位赔罪才是。”

钱芹嘻嘻一笑，犹似芙蓉盛开：“宁大人，能否赏脸品一盏茶？”

宁非向林勇和赵新点了点头，和钱芹、蔡晓到桌边坐下。

“宁大人，这是我家中的茶，特意带了一些出来，供大人品鉴。”

蔡晓一双漂亮明亮的大眼睛在宁非脸上不断打量，端起茶杯敬向宁非：“宁大人，再次谢过救命之恩。”

宁非抿嘴苦笑：“宁某敬两位小姐。”

钱芹给宁非续上茶汤：“大人，听家父说，大人可能就在这一两日要离开庆城？”

“打算明日一早返程。”

“不知九山县风景如何？”

宁非想了想：“九山县算得苦寒之地，除了青山绿水，好像找不出什么静雅之地来。”

钱芹杏眼微嗔：“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我们想要到九山县一观都不欢迎？”

宁非认真看向两女，见两女白净清秀的俏脸上都满满全是期待，微微一笑：“若两位小姐到访九山县，届时宁某让女眷一定招待妥帖。”

两女双双秀眉微蹙，钱芹更是缓声求证：“大人所说女眷是？”

宁非心念一转，索性将贺星、左蓉、杜菲三女之事简单进行了叙说，两女听后脸色一暗，钱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宁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宁非端起茶杯来，小口小口抿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三人一时无言，宁非坐立难安，轻轻放下茶杯：“两位小姐，宁某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就此别过。”

宁非回到官驿小院书房坐定，林勇找了上来：“公子，是不是明日一早启程？”

“嗯，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返程。”

“那今日拜访州衙各位大人是否赶得及？”

“其他礼物此时不宜再行准备，便将茶叶给大人们送到府上去吧。”

“是，公子。我先去准备。”

整整一日，宁非带着林勇和赵新，马不停蹄一家家送茶叶，首至日头偏西，才回到官驿。

才进小院，院中场景让宁非愣在当场，伍丰快步来到宁非身边：“怎么，明日便要返回九山县，非弟就不打算跟我们喝上一杯？”

“昨晚才发生那样的事，小弟出于担心之故，还请包涵。”

解扬、张诺、周自宏、贾仪、李沧、刘鸣、钱芹、蔡晓悉数在列，宁非打量着两桌酒菜，郑重向众人施了一礼！

“好了，来，坐。”

众人坐定，宁非举起酒杯：“此行，能结识诸位，是宁某之幸！宁某先干为敬！”

众人齐声叫好！杯到酒干！

酒宴一首进行到月上中天，各家仆从车夫纷纷接了自家公子小姐回府，钱芹走到马凳前转过身来：“宁非，如若我到九山县，你会陪我走一走吗？”

“小姐若来，宁某自会尽量陪同。”

钱芹深深打量着宁非，转身上了马车，马车走动，钱芹挑起车帘，看了一眼站在官驿门口的宁非，低垂臻首，心乱如麻！

钱府，钱乙夫妻见女儿进厅，小脸红扑扑，眼中却满是愁绪，钱凌氏一把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芹儿这是怎么了？”

钱乙皱眉看着女儿，眼睛一眨不眨。

钱芹摇了摇头：“父亲母亲不用担心，女儿没事。”

“你今日一早便去官驿，今晚又跟伍丰他们一道前往，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宁非有意？”

钱芹双目含泪：“宁非他身边有人，且不止一个。”

钱凌氏一听急了：“乖女儿，既然如此，那还惦记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