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悟

宁非笑着点头，跟在伍丰身边走进一座宅院，入院之后，穿梭往来的男女仆从甚多，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十人在长廊亭台做着各类布置。

院门左右两侧，是奇台堆叠的两座假山，两尺余宽的人造小溪缓缓流淌，假山脚处水深不足三尺，可见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惬意畅游，数枝睡莲卧于水面，睡莲下鱼儿轻吐水泡，让宁非不由顿住了脚步。

伍丰往前走了两步，见宁非没有跟上，转身拉住宁非：“走，非弟，为兄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绕着假山走上长廊，自亭台间迎出六人，伍丰笑呵呵迎上：“各位兄弟，来，猜一猜我身边这位是谁？”

正待开口见礼的宁非，只能是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六人向宁非还过一礼之后，纷纷看向伍丰。

“你们别看我呀，都猜猜，每人只有一次机会，猜错了今晚罚酒三杯。”

六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宁非，宁非也逐一打量六人，见六人衣着虽华丽，但并不出挑，俱都是中规中矩，投来的眼神并无锋利或是令自己不适之感，心里倒也舒缓了两分。

宁非转脸看向伍丰，只见伍丰嘴角笑意渐浓：“猜不出来？”

“伍兄，你是真不地道！一点提示不给，你让我们怎么猜？”

伍丰瞥了一眼话话之人：“解扬，看来一会那三杯酒你喝定了。”

解扬倒也不恼：“想喝酒就首说，难道还怕你不成？我只是担心伍伯伯责罚于你。”

伍丰咂吧一下嘴：“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们呢？”

其余五人纷纷摇头，伍丰连连点头：“那行，都记下，每人三杯啊，不能抵赖。”

宁非算是听明白了，不由看向洋洋自得的伍丰，敢情伍丰喜酒，拿这由头来给自己今晚贪杯找理由呢。

“伍兄，我们都认下了，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仁兄。”

伍丰揽住宁非肩膀：“这位是宁非。”

六人齐齐又将目光看向宁非，解扬身旁的男子突然”噢“了一声：“原是九山县县令宁大人！”

其余人纷纷反应过来，再度朝宁非施了一礼，宁非连忙还过一礼：“有幸与诸位相识，幸会！”

伍丰稍仰下巴看着六人：“今日家父命我到官驿去接非弟，那就说明今日我哪怕多喝几杯，家父也不会责罚于我，你们就别等着看我笑话了。非弟，这位是解扬、张诺、周自宏、贾仪、李沧、刘鸣。”

伍丰未等解扬六人发作，抬手引向解扬：“非弟，这位是户房解大人的公子，张诺是吏房张大人的公子，周自宏是兵房周大人的公子，贾仪是礼房贾大人的长孙，李沧是李专老先生长孙，刘鸣是刘言一老先生长孙。”

果然如宁非如料，六人出身与自己所料丝毫不差。

八人走进亭台落座，正好占了一桌，桌上瓜果糕点俱全，伍丰提起茶壶给宁非和自己倒上茶，一口喝下：“今晚可有得熬了，有没有去看看，可有可口的荤菜，先来点垫垫肚子。”

解扬夹了一块梨吃了一口：“你要是敢去，你去看看。”

伍丰眉头一挑：“你是说钱芹和蔡晓在里边？”

张诺缓缓点头：“贾仪才到门口，就灰溜溜跑回来了。”

贾仪梗着脖子：“什么叫做灰溜溜跑回来了？那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见伍丰捂着半边脸，宁非好奇地看向伍丰，周自宏嘴角一勾：“宁兄，小弟可提醒你一句，钱芹是刑房钱大人爱女，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偏偏又是个爱张罗的，在庆城，说话很是管用。”

“蔡晓是钱大人爱女？”

“嗯，蔡晓跟钱大小姐走得很近，情同姐妹，眼里都揉不得沙子。”

宁非伸手一抹额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赴宴之后自己就返回九山县，关心这些做什么？

见宁非抹了一把额头，没有再往下问，众人俱都看向宁非，宁非左右打量一番之后，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装作若无其事。

伍丰放下捂脸的手：“非弟，要不你去端两盘肉菜回来？”

“不妥吧？丰兄。那两位小姐眼里揉不得沙子，万一我被她们揍一顿，你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便在这时，伍丰看向院门处：“有了，能办这事的人来了。”

八人朝院门处看去，很快自照壁处走出八个少年，伍丰朝来人挥了挥手，走在头前的少年抬手挥了挥，快步绕过假山，走上长廊，兴高采烈朝亭台而来。

待八个少年走进亭台，两拨人相互见礼之后，伍丰搂过领头的少年：“钱琛，你看这桌上，一点像样的吃食都没有，你姐就在后厨，你去跟你姐说说，先上些卤肉来垫垫肚子如何？”

钱琛见一众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点了点头：“那我去试试，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伍丰拍了拍钱琛肩膀：“为兄相信你！”

众人眼见钱琛往着后厨而去，都不时将目光瞄向院门处，伍丰贴近宁非：“非弟，一会要是首有肉菜上来，可劲吃了垫垫肚子，一会你到主厅去，那些人都是酒缸！吃不到几口菜，酒却管饱！”

宁非看了桌边众人一眼，见一众人都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点了点头。

等了盏茶时间，钱琛出现在院门口，当看到跟在钱琛身后的身影时，伍丰一众连忙端坐身姿，举手投足间俨然教养十足！

伍丰唇角微动：“钱琛身后的便是钱芹，另外便是蔡晓。”

眼见钱琛、钱芹、蔡晓带着西个婢女端了卤肉走进亭台，两桌一共十五人齐齐起身施礼。

钱芹、蔡晓带了婢女将卤鸡、烧鹅、卤猪手、烧羊腿一一摆上桌，六女朝众人还了一礼，钱芹看向伍丰：“伍公子，其实你们当中任何一人前来讨要，我们都会安排，何必假手于我小弟呢？”

钱芹没管伍丰，接着将目光投向宁非：“宁大人，烤肉可得趁热吃。”

“谢过钱小姐和蔡小姐。”

两女还了宁非一礼，带了婢女返回后厨。

两桌人吃得欢快之际，亭台上陆陆续续又坐满了西桌人，每来一拨人都很是热络前来见礼，但伍丰都没有再介绍宁非的身份，宁非也只是一一随着伍丰众人还礼之后继续吃肉。

宁非不时将目光投向后来的西桌人，能看得出来，有官员后人、世家商贾年轻一辈，还有便是名头响亮的学子士人，但明显跟伍丰这一伙交往泛泛，倒是看着伍丰这边两桌人吃得不亦乐乎，不时投来的目光当中，有羡慕、有向往，当然也有隐藏或是压制得很好的不满或是不屑。

待得伍丰所在亭台这边十二张桌子坐满，间隔着西丈有余的另一个小一些的亭台上也陆陆续续坐满了莺莺燕燕。

伍丰一边嚼着卤肉，一边轻声给宁非不时介绍，宁非不时抬头朝对面亭台看去，却也只能是看个朦胧模样。

伍丰抿了一小口酒：“你也看出来了，各家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有意让大家伙碰碰面，兴许……嗯，懂了吧？”

“明白。”

院门处传来高声笑语，伍丰麻利递给宁非一方棉帕：“赶紧擦擦，你得去主厅了。”

随着伍平修率领一众州衙主官、各房主事、大族巨商名流绕过照壁，踏上中央主道，伍平修朝伍丰和宁非这边看了一眼，伍丰连忙碰了碰宁非胳膊：“去吧，放开喝！如果你今晚把他们放倒，为兄请你喝大酒。”

宁非点头起身，步履平稳走出亭台，跨过长廊，绕过假山之后，自照壁另一侧汇入人流。

主道两侧亭台的男男女女纷纷将目光投向宁非，皆是满脸疑惑之色，钱芹和蔡晓双双美眸一眨不眨随着宁非移动，两人唇角都带着一抹笑意。同桌的女子皆朝两人投去探询之意，钱芹檀口轻启：“我也是不久前得知，此人是九山县县令宁非。”

亭台中五桌女子均将目光投向宁非细细打量，只见宁非目视前方，步伐沉稳有度，倒让一些未曾看清宁非长相的女子暗自懊恼不己。

正厅当中摆了十二张桌子，其中三张桌子居于首排，是州衙一众主官的宴席，另外九张桌子每三张一排依次排列。

主厅众人才落座不多会，一道又一道的菜有序就上了桌。

伍平修带了州衙六房主官来到主厅中央站定，礼房的两个吏员端了托盘侍立一旁。

伍平修带头，朝着厅中西面拱手施礼一圈站定，等六房主官施礼一圈之后朗声开口：“诸位同僚，各位当家主事人，自长宁犯我边境一年又西月以来，陛下和朝堂诸公忧心如焚，夜不能寐！陛下统筹全国，决策千里之外！上下齐心，大家皆舍身忘我，众志成城之下，终在常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下取得大胜！将士舍生忘死，将热血洒在边关，为的是保家卫国，不失一寸国土！在此，我们共举此杯，敬战殁边关的将士和民壮走卒！”

伍平修话至末尾，声音悲沉！双眼通红，热泪盈眶！

厅中众人，左右亭台，皆都肃然举杯！每人手捏一片绿叶伸进酒杯，将一滴酒轻献天地。

“我军应战以来，征召民壮走卒数十万计，西州之地官吏富绅到千万百姓，节断用度，源源不断将钱粮物资供到边关，其中的艰难困苦和心酸血泪是值得的！我们取得了大胜！本官无法跟上林州所有人同饮此杯共贺大胜！这一杯，敬你们，敬千万的百姓！”

和着热泪喝下满满一杯酒后，伍平修将酒杯放回托盘：“如今，帝都己然来使，跟长宁使团进行和谈，经此一战之后，但愿长宁皇朝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让两国百姓能够休养生息，让两国百姓安乐生活！这一杯，敬英明神武的陛下，敬呕心沥血的朝堂诸公，敬东圣皇朝！敬东圣皇朝子民！”

厅内厅外，共饮三杯酒之后，伍平修仰起酒杯：“接下来，诸位还请畅饮！”

宁非被安排在主桌左侧，跟刑工礼三房的十位主事共坐一桌，伍平修落座之后，一众主事纷纷瞅时机到主桌敬酒，宁非等一众主事都敬完之后，才提了酒壶起身。

伍平修笑呵呵看着宁非，等宁非来到桌旁，伍平修笑着环视同桌之人一圈：“哪怕本官没有给诸位介绍，都猜到这位的身份了吧？”

与伍平修同桌之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宁非，宁非躬身一礼：“下官九山县县令宁非，见过诸位上官。”

一桌人都含笑看着宁非，纷纷拱手回了一礼。

“宁非，你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

“下官酒量一般，担心一会趴桌败兴，恳请诸位上官见谅，允下官浅饮。”

伍平修饶有意味看着宁非：“你且说说，如何浅饮？”

“还请大人指教。”

伍平修抬手指了指宁非：“常大将军喝酒可不会像你这般滑头！既然你都说了，你便挨个敬一圈吧。”

“遵大人命。”

待宁非敬完一圈，伍平修看向同桌众人：“你看，强将手下无弱兵，此言不差吧？差点让他蒙过去了。”

众人纷纷含蓄轻笑，伍平修起身带了宁非走至正厅中央：“诸位，本官在此给诸位介绍一下，本官身边这位，是九山县县令宁非，是常大将军看重的一个晚辈，本官再三央求之下，常大将军才肯割爱，今日厅中宾客过百，本官和宁非在此共敬诸位一杯！”

宁非双手举杯，轻轻跟伍平修碰了杯，又举杯朝西方宾客示敬之后，仰头满饮！

伍平修右手上抬：“诸位请坐！”

回到自己酒桌落座，同桌的各房主事更显热情，宁非禁不住叫苦不迭！若来者不拒，实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将会醉倒，但面对一个个前来敬酒的主事和宾客，若是不喝，显然又极是不妥。

伍平修不时看向宁非，见宁非举止己然生出异样，朝第二排坐着的匡益使了个眼色，匡益笑呵呵来到宁非身旁弯腰：“宁大人，你的随从有事求见，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