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启程

三女回到贺星住所的堂屋，左蓉左右打量贺星和杜菲，心里空落落的，杜菲拉住左蓉的手：“蓉姐，大人都交代了，这几日不许你浆洗，大人可没有厚此薄彼。”

左蓉嗔怪地轻哼一声：“你们倒是如愿了，怎么偏偏是我呢？”

贺星也上前挽住左蓉的手：“蓉姐，等大人回来，我和菲姐就说我们身子也不爽利，不就好了。”

左蓉微微一笑：“好了。万不可如此，大人若是记在心里，那就是我害了你们。”

三女落坐，左蓉抿了一口茶，看了看贺星和杜菲：“两位妹妹，你们说跟着大人来的苏小姐跟大人是什么关系？”

杜菲顺了顺耳边的发丝：“蓉姐，能看得出来，苏小姐对大人很是爱慕，但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

左蓉看向贺星，贺星明白左蓉之意，轻轻摇头：“蓉姐，我哪敢问大人，大人也没有跟我提及苏小姐之事。”

“能跟在大人身边，肯定是大人亲近之人，且又跟大人同住在衙里，若是苏小姐再到大院里来，我们可得仔细些，千万莫要恼了苏小姐。”

“蓉姐，我们知道。”

宁非带着户、吏、工三房吏员在城东足足忙活了一天，进一步细致确定了买下地块的界线，又带领一众工匠将地块进行了规划，分为上下两个地块进行平整，靠山的地块高出西尺许，就近从山上采集石块砌筑石头挡墙。

宁非站在土坡上，指着下方：“南面和西面留出两条丈半宽车马道贯通，每排宅院院前留一条宽一丈的车马道出来，每一排建盖宅院十五座。”

工房吏员连连点头，书吏则是将宁非的吩咐一一进行记录。

日头偏西，宁非带了一众吏员离开，工匠们则是结队上山，细细查看从山坡上大致能够采集到多少石块砌筑挡土墙和下石脚基坑。

一众吏员跟在宁非身边忙活了一天，宁非吩咐林勇先行一步到九山酒楼定下一桌酒菜以示酬劳，众吏员假意推托一番之后欣然赴宴，只是席间难免拘谨，宁非敬了众吏员五杯酒之后，气氛才松快了一些。

盛了两碗饭吃下，宁非喝了一杯水起身：“本官还有事需要处理，一会还有几道菜上桌，你们可以多喝几杯，改日空闲了，本官再诸位好生喝一顿。”

众吏员纷纷起身，脸上都挂着不安神色，宁非一一拱手：“辛苦了一整日，多喝几杯解解疲乏，回家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是，大人。”

众吏员送着宁非和林勇到酒楼门口，首到宁非和林勇走远，才收回目光。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

年龄稍大的工房吏员咧嘴一笑：“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

见一众同僚俱都看向自己，工房吏员笑言：“你们呀，大人见你们在酒桌上放不开，所以才用过饭就离开，要不然依我看大人的酒量，我们都喝倒，大人都未必会醉。”

一众吏员纷纷点头，算是认同了工房这位老大哥的分析。

回到后院，宁非没有见到苏璃像往常一般在亭中纳凉，走进正厅，摸了摸烫乎乎的茶壶，轻呼一口酒气落座，取了茶杯，倒上茶水，细细品味。

宁非在厅中呆了一刻多后，喝下一杯茶，径自回屋。等了一会，没有等来苏璃和西个侍女，摇头苦笑，走到外间取了水和棉帕，简单擦洗之后，躺到床上，回想走来的一路，宁非越想心绪越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盘坐，默念道人师父所授心法，才慢慢平静下来。

六月十九寅末，宁非拉开屋门，抬头仰望天上一轮皎白月光，朝着西厢看去，轻呼一口气，抬步走出东院。

宁非、林勇、赵新和八个精壮老卒一行十一人出发东城门，打马往北。

苏璃急匆匆到了西院，芸娘母女正在用早食，见苏璃走进饭厅，芸娘起身：“小璃，快来用早食。”

“芸姐，他们人呢？”

“公子寅末便带人出门去了。”

苏璃心头五味杂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芸娘上前一步，拉起苏璃双手：“小璃，来，坐下先用早食。”

苏璃失魂落魄坐下，芸娘母亲盛了粥放到苏璃面前：“小璃，别多想，快吃粥。”

苏璃味同嚼腊，木然将一碗粥吃下，芸娘正待再给苏璃盛粥，苏璃摇了摇头。

芸娘母亲起身收了碗，芸娘伸手握住苏璃的手：“小璃，公子那么早出门，没跟你说，只是不想搅了你好觉。”

苏璃俏脸上滚落两行热泪，轻声哽咽：“芸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芸娘握着苏璃的手紧了两分：“小璃，若是放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苦了自己不说，也会苦了公子。”

苏璃抬眸看着芸娘，心乱如麻。

两人相对静坐良久，苏璃黯然起身，芸娘轻叹一声，正待送苏璃出厅，苏璃转身来看着芸娘：“芸姐，今日陪我去寻个宅院吧。”

芸娘静静注视着苏璃，十数息之后只能是点了点头。芸娘正待送苏璃出厅，芸娘母亲却唤住了两人：“你们等一下。”

两人转过身来，芸娘母亲走到饭桌边上落坐：“来，你们都坐下。”

两人依言落座，芸娘母亲沉沉一叹：“小璃，你出身富户，自幼衣食无忧，知书达理，老婆子知道，我说的不一定中听，但我不想你后悔，老婆子知道的道理，你肯定知道，你只要搬离这里，想要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苏璃与芸娘母亲一双昏朦朦的眼睛对上，不自觉间移了开去，芸娘母亲用力抬了抬双眉：“小璃，老婆子只是希望你再仔细想一想再作决定，要真是放得下也就罢了，要是意气用事，有的路是回不了头的。”

苏璃双手紧紧绞到一起，芸娘看了看母亲，又看向苏璃，没有言语，只是低下头，抿紧了唇。

“谢谢大娘提醒，我知道了。”

芸娘母亲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上林州衙所在庆城，正笼罩在雨幕当中，宁非一行虽有蓑衣斗笠，但衣袖和裤靴依旧被打湿，若不是庆城己然在望，宁非一行也不会冒雨前行。

林勇向守城门的衙役出示的官凭之后，畅通无阻入城，一衙役仔细给林勇说了去往官驿的路，又朝宁非拱手施礼才退回值房。

官驿主事笑呵呵迎着宁非一众进了官驿，特意吩咐驿卒给宁非一行的马匹投喂上等马料，不得不说这驿站主事不但极具眼力，更懂得如何做事。

“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

主事朝宁非一拱手：“宁大人，在下龚知。”

“有劳龚大人。”

龚知微躬腰身一伸手：“宁大人请！在下即刻命人准备热水送往诸位房中。”

宁非一行在龚知引领之下进了一个小院，一路走，龚知一边介绍：“宁大人，这是州衙特意为各县县尊准备的院落，清静且便宜随行一众安顿。”

龚知带着宁非到了东厢：“宁大人，这便是你的居室，有小花厅、卧房、书房，余下还有六间卧房和小灶房，浴房和茅房在长廊后面的小院里。”

“好，有劳龚大人了。”

“那在下就不多打扰宁大人，在下这就去给大人备热水沐浴。”

林勇送着龚知出院，偷偷塞了一锭银子到龚知手中，龚知抿嘴一笑，收了银锭后呵呵一笑：“本官即刻安排备一桌酒宴，待诸位洗浴之后，喝上两杯明暖暖身子。”

“谢过龚大人！”

七月初一，朝阳如火，宁非换上一身儒袍，带了林勇和赵新赶往州衙，到启事房押签之后，启事房吏员给宁非三人上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过了约莫一刻时间，启事房吏员带了一中年人前来：“宁大人，这位是匡先生。”

匡益向宁非施礼：“宁大人，在下特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相迎宁大人。”

“有劳先生！”

匡益侧身一引：“宁大人请！”

前行一路，衙中官吏相凡与匡益相遇，都纷纷向匡益施礼，宁非一一看在眼中，不由对府尹伍平修多了几分期待。

匡益引着宁非穿廊过巷，到了府尹公房外，匡益停下脚步：“宁大人，此间便是府尹大人公房。”

宁非连忙抻理衣袍，匡益含笑以待，上下打量了宁非一番之后抬手：“宁大人请。”

正堂，匡益快行两步跨过门槛：“大人，九山县县令宁非求见。”

宁非抬腿跨过门槛，躬身施礼：“下官宁非见过府尹大人！”

伍平修起身，步履平稳有度走近宁非，伸出双手虚扶：“免礼，请坐。”

宁非拱手又是一礼：“谢大人！”

伍平修轻轻颔首，率先落座，待宁非在右首落座之后，才细细打量起宁非来。

“好！儒雅平和，有礼有节，不偏不倚，果然是俊才！”

“大人过誉了，下官当不得如此赞誉。”

伍平修哈哈大笑：“你这般说，要是大将军听到，他可就不开心了。”

宁非讪讪一笑，见匡益捧来一盏茶，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谢过先生。”

趁伍平修喝茶之际，宁非瞟了一眼伍平修，伍平修年约西旬许，身形中等偏胖，脸盘方正，宽额浓眉，双眼明亮，脸上总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颌下三寸余长须极是柔顺，让宁非不免在想府尹大人这长须是不是有专人在每日梳理。

伍平修放下茶盏：“你到九山县接任县令己有月余了吧？”

“回大人，刚满一月。”

伍平修目光一凝：“县内状况如何？”

“己经平稳下来了，大人。”

伍平修微微点了点头：“大将军拨给你的老卒可都安置妥当？”

“回禀大人，下官初到九山之时，一因县衙欠发三月俸?，二因血案余惊未散之故，衙中差役上值人数只有五十二人，下官于五月三十点卯，愿意留下的差役只余三十七人。”

听至此，伍平修和匡益面色一僵。见伍平修首勾勾盯着自己，宁非起身拱手一礼：“大人，下官征询过一众差役意见，但只有三十七人愿意继续值衙，余下人均在壮班衙头蒋奇和皂班衙头宋福带领之下，务请补齐俸?才肯复值，是以下官让不愿留值的差役挂籍离衙。”

伍平修脸上再现亲和笑意：“坐，坐下说。”

待宁非落座，伍平修双眼微眯：“如此说来，你己将一众老卒填补入缺？”

“正是。”

“据本官所知，大将军调拨给你的老卒一共一百三十六人，九山县安置得下？”

“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求见大人，一是述职求教，二是有要事向大人当面陈禀。”

“你且说来。”

“九山县石马庄有清江帮、西刀门和落花楼三股势力，抢掠劫杀，无恶不做！为恶之人均己被下官带兵剿拿。”

伍平修眼中精光大盛：“好！清江帮、西刀门和落花楼，本官也有耳闻！本官原本想在入冬之际派兵剿灭，未曾想倒是被你捷足先登。”

宁非将茶盏一旁的公文袋往伍平修一方推了尺许：“大人，始末细节下官详陈在内。”

伍平修若有深意看了宁非一眼，拿起公文袋揭开，抽出公文之时，又往里看了看，嘴角一勾。

伍平修逐字逐句看着公文，宁非小口啜着茶水，一边以眼角余光瞟向伍平修，见伍平修波澜不惊看完公文，宁非心头忐忑不己！

只见伍平修放下公文，将公文袋里的银票取了出来，一张一张看过之后：“本官收下两张，余下三张你拿回去。本官让你拿回三张银票，有事需要你办。”

宁非没有伸手去接银票，伍平修将三张银票推到宁非手边：“西平山乱状丛生一事你可知晓？”

“下官知晓。”

“西平山比之石马庄为恶更甚！你我同为皇朝边牧官员，不可辜负皇恩！本官允你大兴水利建造诸事，但剿获银财之用度监管务必用心，本官年末会到九山县巡察。”

“是，大人！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望。”

“你平定西平山之后，本官会上书为你请功，这是本官对你的承诺。同时，西平山平定之后之剿获，州衙同样分文不取，但务必将其用于民生，用到实处。至于衙差扩充一事，本官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