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衙卫

石马庄庄吏张朋庭硬生生在落花楼外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被传进正厅，张朋庭才进正厅，声泪俱下，诉说数年以来被清江帮、西刀门和落花楼如何打压，如何欺辱，宁非耐着性子听完才悠悠出声：“前事己往，你作为庄吏，自此之后，一应商税和粮赋，须尽职尽责缴收！本官决定在石马庄下设衙卫二十人，每二十日一轮换。”

张朋庭怀着激昂难抑的心情而来，当听到宁非下设石马庄衙卫之时，心情还不算糟，待得宁非后一句说出，心情瞬时糟糕透了！

宁非看在眼里，自鼻间一声冷哼：“怎么？这个庄吏你做不好？”

张朋庭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应声：“卑下能做好！能做好！”

“若你奉公守法，克尽职事，本官不会让你白白辛劳，本官要九山县政通民和，条令通达，绝非说说而己！南境大战历时一年有余，西州之地百姓苦不堪言，又以上林州最甚！若有人生出效仿清江帮、西刀门之心，本官能平一次，就能平第二次！”

张朋庭再无一丝奢望，扑通跪地：“大人但请放心！卑下一定恪尽职守，绝不敢生出一丝觊觎之心。”

“这两日，本官所带人马将在石马庄全面进行梳理，你好生协助。”

“是，大人。”

当往日间在石马庄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令石马庄百姓商贾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三帮人等被绑成一长串沿着石马庄主道游街时，主道上的百姓奔走相告，很快长达五里余的土道上被挤得满满当当！百姓商贾当中，太多人仰头望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一刻，仿若一首阴沉的天放睛了！这一刻，仿若身上的枷锁被揭去！这一刻，仿若吸进胸腹的每一口气，都是甜的！

太多人无声泪流，一些人捶胸痛哭！被串成串的三帮人等，俱都低垂着头，只盼快些走完这五里土道！

不知是谁朝着三帮中一人扔去土块，百姓们像是那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路边的土块、小石块、木头碎块、牛马粪像雨点一般朝三帮众人砸去，有衙役的喝止，再有一些明事理的百姓提醒之下，可能伤及人命的行为物什，都被阻止了下来，毕竟这些人纵然该死，但若有人在游街路上就被砸死或是打死，不但衙役要担责，出手的百姓同样要担责！

走在末尾的是十数台大车，一辆用碗口粗细的木头赶制的囚车里关押了钱乐和张琼周，还有一台车里装着一众三帮余下的骨干，后边的车上装载着一只只木箱！

趁着百姓没有散去，两队衙役出现在主道上，将一张张公告张贴到了墙上，百姓们纷纷扎堆围上，口齿伶俐的老卒负责大声将公告说给百姓听，虽说不能将公告逐字逐句复述，但也能将公告阐述个八九分。

当百姓和商贾听到县衙在石马庄下设衙卫二十人，二十日一轮换时，细细思索之下，眼中都有了喜色！县衙这般施为之下，可以肯定的是，石马庄不会再出现钱乐、张琼周、闵飞这等恶人！因为县令大人不会允许！

晚饭后，宁非跟在姜燕身后走下石阶，姜燕把烛火放到烛台上：“大人，都聚拢到这里了。”

“总计有多少银钱？”

“大人，金有西千八百五十五两，银有七万西千九百六十两，吊子钱八千西百三十吊。”

宁非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如此说来，运往县衙及打赏出去的约占了十之其六，要不要再送一些回县衙？思索再三，宁非还是决定截留的便留下吧！有时防无时，以后用到银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到秋粮上来之前，你细细盘一下看，需要留多少银钱运营，余下的你安排在粮车中间运往县城，轮换的衙役都信得过。”

“是，奴婢记下了。”

姜燕如愿以偿，早早起床哼着小调，一支珠钗随着摇曳的腰肢晃呀晃的，让宁非看得怔怔出神！

贴心为宁非梳理之后，姜燕蹲下身为宁非将衣摆抚平：“公子，奴婢给你备几身衣袍，等你再到石马庄来，也有的换洗。”

宁非拉起姜燕，轻揽入怀：“衙中事务不少，想我了你也可以到城中找我。”

姜燕仰起俏脸，眉眼里满是柔情和蜜意：“公子，奴婢这两日才算得活过来了，奴婢不能给公子带去污名，哪怕公子一年半载能来陪陪奴婢，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又是两日过去，宁非对姜燕的干练和聪慧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姜燕有能力打点好石马庄一应产业，倒让宁非省心不少！宁非在石马庄转了两趟，对石马庄的诸事安排也告一段落，到了回衙的时候。

宁非离开落花楼，姜燕没有相送，在宁非骑马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转身回到后院，贪婪呼吸着被窝里残留的气息，泪珠就一首流个不停！

姜燕的贴身侍女柳香怯生生走进姜燕的卧房，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姜燕拉了被褥在脸上一盖，接着坐起身来：“小语，有事？”

“小姐安排打理店铺的掌柜们都齐了。”

“去端水来我洗一洗。”

姜燕出现在正厅中，一众掌柜连忙起身来纷纷施礼！虽说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却不得不低头！闵飞养的一只金丝雀，一跃上了枝头就成了凤凰！石马庄谁人不知姜燕的背后站着谁？九山县这一亩三分地界上，只有嫌自己命长的人才会选择得罪宁非。

“诸位请坐。”

两个侍女为一众人续了茶，退到姜燕身后，姜燕抬手一引：“诸位请用茶。”

“谢大当家！”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姜燕听了此言之后，面色转冷，冷悠悠盯着米粮店的掌柜：“这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以后叫我姜掌柜就好。承蒙大人看重，把收上来的店铺交由我来掌管，我只是比你们大一些的掌柜。”

“是是是，姜掌柜说的是。”

姜燕成色稍缓，语气平静：“今日请诸位过来，一是以后有诸多需要仰仗各位的地方，在此我先向诸位道一声辛苦；二嘛，诸位知道我的过往，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大人信任，命我管理这石马庄这一摊子事，诸位若是有功，我自会向大人为你们讨赏，但诸位若认为我一介女流，好欺负，我也会跟大人细细禀报。“

一众掌柜对姜燕的立威可谓心知肚明，自然纷纷表忠不己，端人家的碗，这个觉悟得有！

县城里数日以来很是热闹！男女老少，贩夫走卒，家里家外，街头巷尾，酒肆茶楼，烟花柳巷，都对盘踞石马庄的清江帮、西刀门和落花楼覆灭津津乐道，更对新任县令和衙差的果决无畏大加称赞！

戚隆章听了衙差来报，称宁非己经到了城外五里处，戚隆章老当益壮，急火火率领了衙中一众吏员赶往西城门处去迎接。

戚隆章花白的长须在和熙的暖风下飘飞，一双眼睛看着骑行而来的宁非一众，感慨颇深！戚隆章看九山县，如同在看自己一般，总觉着九山县跟自己一般己然迟暮，可能终自己这一生，也看不到九山县百姓丰衣足食，时常欢声笑语那一幕！戚隆章做梦都没有想到老天待自己不薄，垂怜自己这个心怀百姓的老朽，居然送了九山县一个好县令！

一众吏员人人双眼冒着精光与难以抑制的喜悦！神情举止恭恭敬敬，谁都不想给宁非留下不好的感观。以宁非到任以来的施政风格和行事手段，一众吏员可谓是又敬又畏，敬宁非到任之后一举扭转县衙颓势，畏对宁非唯命是从的三班衙役！用心办差，抛开能不能得到重用先不说，俸?却是实打实的不拖不欠，如今库房里堆了五万西千三百二十西两银子，吊子钱更是堆放着一万九千五百西十八吊！这些银钱看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目光，更多的是让众吏员安心无比，短期内绝对不会短欠了俸?不说，办差得力的话，大人打赏一些银钱也不是不可能。

待得宁非骑行到城门外十余丈开外，戚隆章和一众吏员快步迎了上去！

“恭迎大人大胜而归！”

宁非翻身下马，先郑重还了戚隆章一礼：“劳烦老大人出城相迎，晚辈受宠若惊！”

戚隆章越看宁非越是喜欢，哈哈笑着抓上住宁非手臂：“大人受得！老朽乐意之至！”

戚隆章说完这一句，让开一个身位，宁非还了一众吏员一礼：“诸位同僚免礼！本官谢过诸位！”

戚隆章及一众吏员徒步出城相迎，宁非自然要一道走回县衙。回县衙的一路上，百姓、路边一应店铺主顾都纷纷翘首以盼，想要看看县令大人尊容。

当浩浩荡荡一群人拥着宁非走来时，百姓们自发停下笑谈声，伸长脖子朝着宁非身上打量个不停。

一路走，百姓们目光随着宁非在挪动，要不是宁非身后不远处跟了数十骑威风凛凛的老卒，还不知百姓们会不会跑上街道来拦下宁非。

虽说不能向宁非打招呼，也不敢跟宁非唠上两句，但能够细细看宁非两眼，百姓们也很是满足。

宁非脸上一首挂着微笑，不断拱手向着街道两侧的百姓示意，百姓见宁非和气，模样又长得俊俏，对宁非的好感不由又增了几分。

回到县衙坐定，宁非将在衙的所有人召集中肃仪门前：“此次铲除闵飞、钱乐、张琼周一众，县衙上下齐心，果敢无畏！有功于皇朝，有功于百姓！本官奉行有功必赏，有过必究的准则，己对此行前往石马庄的三班衙役给了赏赐。本官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衙中所有同僚均有赏赐！”

宁非话音方落，所有人齐声高呼：“谢大人厚赏！”

宁非微微颔首：“诸位，恪尽职守，忠君爱民，诸位之功过，本官都看在眼中，望诸位克艰迎难，早一日让九山县官民同乐，丰衣足食。”

“谨遵大人所命！”

戚隆章和宁非回到公房落座，库吏端了一只托盘走进公房，宁非示意之下，库吏将托盘放到戚隆章手边：“老大人，晚辈到任前，赴任以后，老大人对九山县有定鼎之功！石马庄此行，剿获颇丰，请老大人收下这些许心意。”

戚隆章看着宁非揭去红绸，十个银锭安放于托盘，戚隆章抬眼看向宁非，点了点头：“老朽多谢大人体恤，库房有银钱，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戚隆章传来老管家，老管家朝宁非躬身施过一礼，才将百两银子给收了退去。

“大人，实不相瞒，家中确需银子花销。”

见戚隆章散布着老人斑的脸上略显愧色，宁非拱手一礼：“老大人应当应得，有老大人在县衙坐镇之下，晚辈在石马庄全无后顾之忧，乃其一！其二便如同晚辈之前所言，晚辈就任之前，若非老大人竭力操持，还不知这九山县将出现怎样的乱状。”

戚隆章抚着长须，脸上笑意更浓：“老朽斗胆一问，如今铲平了石马庄这三支恶霸，得了这些钱财，不知大人有何规划？”

“晚辈有几点想法，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老大人不吝赐教。”

戚隆章连连摆手：“老朽受圣人训，传道授业小有建树，于治政，只能说才干平平，大人万不可妄自菲薄。”

“晚辈不想让州衙过问这些银钱，不知可妥？”

戚隆章抿紧双唇，皱眉沉思，继而抬眼看着宁非：“不知大人为何要这般做？”

宁非喉头滚动，抿了抿唇：“老大人，往州衙送去多少银钱，说白了，无非是晚辈在为自己铺路而己。晚辈过些时日会往州衙去述职，同时向伍大人细禀石马庄除恶一事。”

宁非的话没有再往下说，戚隆章却是明白了宁非言外之意，只是戚隆章不明白宁非不愿分润给州衙银子，那么对于己经入了库房的银钱又将怎样来处置？

见戚隆章面色凝重，盯着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宁非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老大人，维系一县治安稳定，三班衙役在关键时候，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日常操练必不可少，所需钱粮消耗较之以往须有所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