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心的恶

张堂摇头叹息：“宁大人，这孩子实在可怜，待她与犬子成婚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非戏谑地看着张堂：“张主事！苏璃说你两次到苏家提亲，都被苏父拒绝，此时你说与苏家定了婚约，有何凭证？”

张堂面色一僵强自解释：“下官与苏忠荣本是挚交好友，怎料想两家口头定下婚约不几日，苏家便遭此横祸！下官也实是痛心！为今之计，下官只能让小璃与犬子完婚，好好照料小璃，也让忠荣夫妇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宁非不置可否：“莫说没有凭证，就算是你能拿出凭证来，苏璃若不应允，本官也不会让你如愿！”

张堂板下脸来：“宁大人，这是南重县地界，并非九山县！再说，民事约俗，大人出手干预，怕是不妥！”

“妥与不妥，民心可鉴！你作为刑房主事，苏家被山匪杀掠一空，独留苏璃存世，你不思侦破剿匪，苏璃才现身，你就跑来强扣婚约一事在苏璃头上，谁知你居心何在！”

“宁大人！望你不要自误！南重县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听你这口气，你能做这南重县的主？”

“你！”

便在这时，一老卒着急忙慌撞进大院：“大事不好了！大人！我们几个弟兄途经小团山，被山匪劫走了！”

宁非勃然大怒，转脸看向林勇：“率领八十人火速赶往小团山营救，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

张堂一听急了，抬手急呼：“慢着！小团山乃南重县治下，纵然要剿匪，也该由本县县令签令，交由本县前往！”

宁非一声冷哼：“你敢阻挠本官相救属下！你居心何在！莫非你与贼匪有勾连？”

“你休要血口喷人！总之你无权处置南重县政务！否则我们县令大人必向州衙状告于你！”

“来人！缴了他们的刀！本官怀疑他们与贼匪勾结，若敢反抗，打杀勿论！”

“喏！”

作为久经沙场的悍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一声暴喝之下，凛然的杀气瞬时将苏家大院笼罩其中！

张堂连连后退，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一众衙役先是将目光投向张堂，当一众老卒举刀围上之时，纷纷将刀丢到了地上！

一众老卒才不管衙役丢下了刀，纷纷上前一通踢踹，在鬼哭狼嚎当中，衙役纷纷被打翻在地。

“绑了！”

“喏！”

不多会功夫，张堂连带一众衙役被绑了个结实，张堂嘴中被塞上烂布条，一个劲在呜呜吼叫不止！

“林勇！”

“在！”

“火速带人赶往小团山。”

“喏！”

随着林勇率领八十人飞骑而出，张堂面色灰败，蜷缩着的身子不停在颤抖！一众苏家庄百姓心生畏惧，不知是该离开，还是呆在原地，苏璃瘦削的下巴上泪水像水滴一样往下掉落，走到宁非跟前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宁非弯腰扶起苏璃：“节哀，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若你想去看看你的爹娘和家人，我让人陪你去。”

苏璃重重点头。

“李用！”

“在！”

“带两个人陪苏璃去拜祭她的家人。”

“是，大人。”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再三犹豫走向宁非，混浊的老眼中清泪滚滚，正要向宁非磕头，宁非赶紧上前扶住：“老人家，晚辈可受不住你的大礼！”

老者哆嗦着下唇，泪水顺着花白的长须流淌滴落：“大人，忠荣行善积德，哪曾想会遭此横祸，要不是大人，忠荣一家死不瞑目呐！”

苏璃挽住老者：“二祖父！”

“璃儿，让你婶婶她们带你去祭拜你爹娘，让你爹娘知道你还活着，让你爹娘知道这些贼人就要下去给他们偿命了！”

“大人，老汉这就让人煮饭，等军爷们回来就可以吃上热乎饭菜。”

“不用，我们车上都带了有。”

“这哪行，你们是我苏家的恩人，我们报答不了你们什么金贵东西，做两顿饭给你们吃，我们才心安。”

宁非点了点头。

苏璃和李用几人在几个妇人陪伴之下去了后山，苏璃的二祖父带了百姓回家准备饭食，宁非转身看着如丧考妣的张堂，眼神里满是憎恶！中年衙头左右看了看，仰头看着宁非：“大人，小人检举张堂罪行，能不能将功抵罪？”

张堂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口中呜呜一通嚎叫，宁非点了点头：“只要你据实将张堂罪行一一供出来，本官会为你求情的。”

“小人一定把知道都供出来。”

张堂想要吃人的目光当中，宁非命人提了中年衙头进了一间厢房。

“张堂跟小团山的山匪是不是有勾结？”

“是的，大人。张堂跟小团山的山匪头子莫大牛己经认识多年，他们相互勾结，过往行商要是到县衙换通关文书，孝敬让张堂不满意，张堂就会派我们通知莫大牛带人拦路抢劫，只有孝敬财物让张堂满意，行商才能顺利通过南重县。”

“继续说。”

“还有就是张堂这人色中饿鬼，城里的小妇人一旦被张堂盯上，他千方百计都会弄上手，我知道的就有两户人家，逆了他的意，他硬生生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逼迫人就范。”

中年衙头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宁非一一记录，衙头期惶看着宁非，宁非舔了一笔墨再问：“苏家是怎么回事？”

“苏家生意做得不错，往日间苏家老爷也孝敬了张堂不少，早在两年前，张堂就打过苏家主意，上门提亲被苏老爷拒绝，之后苏老爷得了一子，前些时日张堂再次上门，又被苏老爷给拒绝，张堂一怒之下才命令莫大牛带人杀进苏家。”

“这么说来，张堂真正想要的是整个苏家？”

“正是，张堂想让他儿子娶了苏小姐，之后设法把苏小姐的弟弟杀掉，这样一来，苏家也就落入了张家手中。”

宁非录了衙头口供，又把知情的衙役带进房中一一审问之后，李用才护着苏璃回到苏家。

苏璃找到宁非，红肿的双眼让宁非看着心头一阵发酸！

“苏璃，等林勇他们回来，你随我们返回县衙一趟，县衙衙役都站出来检举张堂，他犯下的罪行，只有死路一条。”

“你跟我来。”

苏璃带着宁非到了苏家后院，指着角落的一口井：“我爹把财物都放在了那口井里，你让人取出来。”

宁非转身看着苏璃：“此事只当我没有听说过。”

宁非说完就要转身，苏璃一把拽住宁非：“家里只剩我一人，我怎么守得住，你要是不帮我，我根本活不下去。”

“苏家庄有你那么多族人，他们会护着你的。”

苏璃不住摇头：“人心怎么说得清楚，我不是小孩子，你帮我家报了大仇，我愿意把家财都给你，只求你带我走。”

“你舍得下你爹妇置下的这些家产？”

“该卖的都卖了，庄里的家宅田产你看着处置就好。”

“你想去九山县定居？”

苏璃点了点头：“我说过愿意一生为奴为婢服侍你，绝不更改。”

宁非转开话题：“这样吧，你先到九山县定居下来，安定之后你再做决定。”

苏璃这才放心了些，宁非伸手去剥苏璃的手，苏璃不情不愿松开手。

宁非在苏家庄坐立难安，左等右等之下不见林勇带人返还，难免心急，李用一众倒是饱饱睡了一觉，喂了马匹，又将苏家银钱给抬出来装了车盖好绑好，见宁非频频出入院中，李用找上宁非：“大人，小团山山匪盘踞多年，估摸着这些年间捞了不少，勇哥他们总得好好清理一番。”

在宁非焦急等待当中，林勇终是率领老卒在天黑之后进了苏家庄。

宁非等林勇吃过晚饭，才跟林勇进了一间厢房。

“让大人久等，还请大人恕罪。”

“还有十五人未归，人呢？”

“大人莫急，小团山的一应缴获，悉数装了车安置在一山谷当中。”

宁非松了一口气：“都没负伤吧？”

“没有，大人。山匪这些年间在张堂庇护之下，张狂惯了，哪能料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有没有人逃脱？”

“没有，今日恰好莫大牛新添一房小妾，被我们一锅端了。只是山寨中有二十多个妇人，虽被解救，但是她们没有一人愿意开口说话。”

宁非也想起林勇说到的那些个妇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从马车上下地，都像是身子僵化了一般。

“大人，此次山寨中缴获的金银财物，足足装了西只大木箱，估摸着应该有三千两上下，我跟弟兄们说了，毕竟不像是战场上可以摸点银钱收起来，这些银钱都意味着大人如何带着我们一帮人过活，所以兄弟们手脚都很干净。”

“粮食呢？”

“粮食也装了八车，山寨里的牛马及车驾都被我们一起带走了。”

宁非这边把小团山缴获情形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苏璃在苏家正堂里也跟苏家一房的人商量妥了庄内宅院有田产的安置办法，苏家人劝说苏璃留在庄内生活，都说会尽力帮衬，但苏璃执意要跟宁非前往九山县，一众苏家人劝说无果，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

宁非坐在厢房闭目养神，苏璃端了热水进房：“大人，奴婢端水来给你洗脸洗脚。”

宁非起身接过热水：“我只是答应了你，带你前往九山县安置下来，做我的奴婢一事不要再提了，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

苏璃执拗从宁非手中抢过棉帕：“你扒我衣裳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细细看过再动手？”

宁非一时语塞，苏璃拧了棉帕递给宁非：“我出逃那西日里，历经千辛万苦，白天不断躲藏，只有晚上才敢动身，绕着县城走了一大圈，本以为不知要死在哪里，不知能不能给我爹娘报仇，是你救了我，帮我报了大仇，剩我一人孤堆零零在这世上，你就让我跟着你，养活我很难吗？”

宁非擦过脸，蹲下身洗着棉帕：“我不用你服侍我，到九山县之后你买座宅院下来，我任九山县县令期间，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五月二十一，宁非带人押着张堂、残余的山匪喽啰及一众衙役返回县衙，自己带了几人留在县衙作一应罪供交接，让林勇陪着苏璃到城中去处理铺产交割事宜。

南重县衙几户主事一看阵仗，心知此事己捅破了南重的天，不得不慎重对待，至于宁非说及小团山山匪劫掠了宁非属下一事真假，众人心知肚明，谁也不愿去点破。

几位主事稍加合计之下，连忙派出快班衙役去围捕张家人，毕竟若让张家人逃了出去的话，有嘴都说不清！再有便是张堂死罪难逃之下，推倒了张家之后，大家都分上一杯羹。

宁非一首在衙待到晚间时分，南重县令贾谨终于赶回县衙。顾不得净面洗手，贾谨急匆匆到偏厅来见宁非：“让宁大人久等，还望宁大人恕罪。”

“贾大人言重了，贾大人为公务忙碌，在下多等一日又有何妨。”

两人落座，贾谨拱手施了一礼：“不瞒宁大人，贾某此行前往巨石关，为的便是去请将，张堂恶贯满盈，爪牙遍布！贾某人纵是想要下手，却奈何不得他！贾某人送去厚礼，巨石关守将才答应向常大将军禀报，没想到宁大人解决了贾某心头大患！”

“以往没往州衙上报此事？”

贾谨朝偏厅门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宁大人，张堂在州衙到底有没有后台，有几人为其张目，贾某人探查不到，又怕打草惊蛇坏了事，如今宁大人一锅端了这伙贼人，贾某人代南重县百姓谢过宁大人！”

宁非回了一礼：“贾大人，在下急着赶赴九山县，不能在贵县多作停留，还望贾大人宽容一二。”

“宁大人这就见外了，九山县血案贾某深表痛心，宁大人心忧九山县局势和民生，自当尽早赶往，张堂众人所犯罪行，等具结之后，贾某会给宁大人去信有所交代！所幸大人属下无恙，否则贾某难辞其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