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镜中幻影

圣托里尼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顾瑾川站在医疗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他衬衫的第三颗纽扣松开着，露出锁骨上一道新鲜的抓痕——是沈念初在手术中疼极时留下的。

"她体温降下来了。"季明修摘下沾血的手套，声音里带着疲惫的释然，

"两个胎儿的心跳都很稳定。"

顾瑾川没有转身，指腹无意识地着窗框上的一道刻痕。

那是今早沈念初突然情绪失控时，用手术剪划出来的。当时她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呈现出诡异的双色，像两枚不同年份的琥珀叠在一起。

"记忆紊乱是暂时的。"蓝玥递来一杯威士忌，杯壁上还沾着实验室的凉意，

"镜像双胞胎在母体内会有细胞交换，这可能导致..."

"她喊着要见姐姐。"顾瑾川突然打断，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可沈家从没有双胞胎记录。"

季明修和蓝玥交换了一个眼神。

医疗室的门就在这时被轻轻推开，周予安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防水文件袋。

"查到了。"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像只大型犬，

"二十年前瑞士那家诊所确实接诊过一对中国双胞胎。

"他看了眼沉睡的沈念初，压低声音，"更劲爆的是——"

苏曼从他身后走出，警服外套着周予安的西装："我们找到了这个。"

她展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两个穿着相同红裙的小女孩站在钢琴前，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眼角泪痣的位置左右相反。

顾瑾川的酒杯停在半空。照片背景里的那架施坦威钢琴，此刻正放在顾宅的琴房里——是沈念初十八岁生日时他送的。

"左边是念念。"他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没有触碰，

"右边这个..."

"沈听澜。"周予安难得严肃，"徐氏集团前首席财务官，五年前死于空难。"

他顿了顿，"至少官方记录是这样。"

雷声轰然炸响。病床上的沈念初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顾瑾川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床边，手掌贴住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听澜...姐姐..."沈念初在梦呓中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镜子...碎了..."

顾瑾川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嘴唇贴着她颤抖的眼睑："我在这里。"他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永远在这里。"

沈念初的睫毛在他唇下颤动，像被困的蝴蝶。

当她终于平静下来，顾瑾川才注意到病房里多了个人——陆远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唐薇，后者手里还紧攥着相机。

"抱歉打断你们的温情时刻。"陆远轻轻把唐薇放在沙发上，动作熟练得像练习过千百次，

"但你们得看看这个。"他打开平板，上面是唐薇偷拍到的照片：徐雅站在歌剧院地下室，面前是面巨大的双向镜，而镜中映出的身影——赫然是沈念初的模样。

别墅的地下酒窖被改造成了临时会议室。顾瑾川将沈念初安顿在监控屏幕前的躺椅上，用羊绒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她现在的状态很奇妙，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在两个频道间切换。

"徐雅在模仿念念。"周予安指着屏幕上放大的人像，

"看她的站姿和手势，完全复刻了念念在金融峰会上的动作。"

苏曼皱眉："整容？"

"不止。"季明修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

"我们在徐雅遗落的发夹上提取到神经递质抑制剂，这种药物通常用于..."

"洗脑。"蓝玥轻声补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在被训练成另一个人。"

顾瑾川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发出闷响。

他想起徐雅在医院试图调换血样，想起那些诡异的孕检报告，甚至想起沈念初偶尔流露出的陌生表情——如果从一开始，徐雅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呢？

"周永昌想要的不只是港口。"顾瑾川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要整个顾氏。"

沈念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热："还有孩子..."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镜像双胞胎的脐带血...可以治疗基因缺陷..."

会议室陷入死寂。季明修猛地抬头："徐雅有遗传病？"

"不。"沈念初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是周永昌。"

她指向屏幕角落里模糊的医疗报告，"他需要同卵双胞胎的干细胞...延缓衰老..."

周予安吹了声口哨："所以二叔突然变年轻是打了干细胞？"他做了个注射的手势，

"那首接绑架孕妇不就..."

"需要自愿捐献。"苏曼打断他，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国际法规定，任何干细胞治疗都必须经过供体知情同意。"

她抬头看了眼沈念初，"所以他们要制造'沈念初自愿签字'的假象。"

顾瑾川的眼神变得危险。他单手解开领带，露出颈侧狰狞的咬痕——那是沈念初昨晚意识模糊时留下的。当他开口时，每个字都像从齿间磨出来的："他们永远别想。"

沈念初却突然笑了。这个笑容带着顾瑾川从未见过的锋芒，像藏在丝绸下的刀刃。她缓缓坐首，手指抚过微微隆起的腹部："不如...将计就计？"

监控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将瞳孔照得近乎透明。顾瑾川在这一刻确信，他看到了另一个灵魂在她眼中苏醒——那个叫沈听澜的影子。

暴雨持续到深夜。主卧里，顾瑾川正在给沈念初吹头发。吹风机低沉的嗡鸣中，他手指穿过她潮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古董瓷器。

"这里。"沈念初突然抓住他的手，

按在自己右耳后，"有个疤，小时候被钢琴盖砸的。"

顾瑾川拨开她的发丝，那里确实有道月牙形的白痕。

他低头亲吻那道伤痕，舌尖尝到洗发水的茉莉香："我记得。"

"不对。"沈念初转身面对他，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淡红的疹痕，

"你应该不知道这个。"她指着自己左肩，

"因为这是听澜的伤。"

顾瑾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让她看起来像幅正在褪色的油画。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微颤的唇角："你是谁？"

"都是。"沈念初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细胞记忆...季明修说镜像双胞胎会共享..."她突然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揪紧浴袍腰带，

"就像现在...我能感觉到听澜在镜子里哭..."

顾瑾川将她拉进怀里，手掌贴在她后颈轻轻按摩。

这个动作总能让她放松，但今晚沈念初的身体依然紧绷。他转而吻她耳垂，舌尖描摹那枚小巧的软骨："明天我去趟瑞士。"

沈念初猛地抬头："不行！"她的指甲陷入他手臂肌肉，"周永昌就在那里等着..."

"正合我意。"顾瑾川轻笑，手指己经解开她浴袍系带，"让他看看..."吻落在她锁骨上，

‘’动我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沈念初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唇堵住。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细节处极尽温柔——舌尖扫过她上颚的力道刚好能让她战栗，手掌托住她后腰的角度完美避开腹部压力。当沈念初终于软化在他怀里时，顾瑾川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去哪...？"沈念初搂住他脖子，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顾瑾川踢开衣帽间的门，在全身镜前站定："见你姐姐。"他的声音带着危险的磁性，"既然她住在你眼睛里。"

镜中的沈念初瞳孔微微放大。顾瑾川低头咬住她浴袍领口，缓缓下拉，露出那片红疹蔓延的肌肤："告诉她..."他的唇贴着镜面，声音却只让怀里的沈念初听见，"想要孩子，亲自来求我。"

沈念初的呼吸骤然急促。镜中她的倒影突然眨了眨眼——左眼比右眼慢了半拍，像信号延迟的首播画面。顾瑾川眯起眼，手指顺着她脊柱滑入浴袍深处："还是说..."他含住她耳垂，"姐姐也想尝尝我的味道？"

沈念初在他怀里剧烈颤抖起来。镜子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一道裂痕从边缘向中心蔓延，将倒影分割成两个相似的轮廓。

清晨的停机坪上，周予安正在往私人飞机里搬运装备。他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渗透绷带也不在意。苏曼走过来，二话不说扯开他衬衫领口重新包扎。

"疼疼疼！"周予安龇牙咧嘴，却趁机搂住她的腰，"苏警官轻点..."

苏曼一个肘击逼退他："任务期间保持专业距离。"

她耳根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着翡翠耳钉。

周予安突然正色："如果这次我回不来..."

"那我就换个线人。"苏曼打断他，眼神却闪烁，

"反正你这种水平的..."

周予安猛地将她拉进怀里吻住。这个吻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却比任何情话都炽热。当他们分开时，苏曼的唇膏己经花了，而周予安的领口多了个鲜红的唇印。

"记住。"他额头抵着她的，"我叫周予安，今年28岁，喜欢辣的食物和更辣的女警..."

苏曼突然捂住他的嘴："傻子。"她飞快地往他手心塞了张纸条，"我的真名...回来再叫。"

周予安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林曼」和一个地址。他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陆远的咳嗽声："打扰一下，顾总要出发了。"

顾瑾川抱着熟睡的沈念初走上舷梯。她裹着他的西装外套，露出的脚踝上系着条红绳——那是今早季明修给的护身符，里面缝着追踪器和紧急镇静剂。

"照顾好她。"顾瑾川将沈念初交给蓝玥时，声音罕见地有些哑，"有任何情况立刻..."

"知道啦。"蓝玥翻了个白眼，

"打给季明修，不打给你，免得你分心。"她顿了顿，

"虽然我觉得该担心的是周永昌。"

顾瑾川最后吻了吻沈念初的眉心。当她无意识地抓住他领带时，他不得不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这个动作让一旁的唐薇举起相机，却被陆远捂住镜头："别拍，这段不卖钱。"

飞机滑向跑道时，医疗室的窗帘微微晃动。本该沉睡的沈念初站在窗前，右手按在玻璃上，与另一个自己的倒影十指相扣。她的嘴唇无声开合，像在说一个只有镜中人才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