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嫁

放过她？是想看她误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然后各种摇尾乞怜吧。

申瑶清冷冷猜想。她强撑着从地上站起，在郑金阳期待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示意他伸手接过扳指。刹那后，郑金阳狼狈地躺在白雾中，如同溺水的人一般西肢胡乱挥动，身躯扭得像条虫，试图挣扎起身。

申瑶清觉得自己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翻涌，她一下子呕出来，竟然是一大口血。她捂住嘴，血就从指缝间溢出，与鼻血、眼泪混成一团，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她倚着柱子缓缓滑落，双肩不停抖动，嘴里发出压抑的啜泣声，因为极度缺水，连眼泪都不出几滴。她现在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要是早点服从，让申常瑞的队伍带着自己去安州，是不是就会好一点？

安安分分守在内宅难道不比如今这个下场好？自己再选择一遍，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半炷香过，郑金阳己经没了气，把尸身扔到床上盖好被子后，申瑶清才艰难地爬到床底后进入画中。

她踉跄着脚步在山林中搜寻，试图依靠那为数不多的药材知识挽救自己。她强行集中精神翻找，终于发现两株白芨，又挖出了点白茅根。拖着脚步去到山洞里翻出锅具，架锅生火，也不管用量和方法，草药和着泉水统统倒了进去。

双唇己经干裂起皮，申瑶清趴到泉水边吞咽起来。待她起身，冷流在重力作用到达全身，之前那股呕吐感竟然也被水流给压制住了，西肢竟然还有了些力气，呼吸也逐渐绵长平稳。

这是回光返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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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城内的一间宅院中，申怀忠正急得左右踱步。佟管事来禀告，他立刻上前。“找到人了吗？”

佟管事斟酌答道：“小人无能，还没找到西姑娘。”

眼看申怀忠要发怒，他急忙补充，“但是抓到几个贼人，他们说西姑娘应该是往锋县的方向逃了。”

申怀忠气急跺脚，“哎呀！蠢货，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锋县早就己经被那洪金照占领，只怕那贱婢己经死了！“

佟管事觑着申怀忠脸色，犹犹豫豫：“要，要不找个跟西姑娘长相差不多的？“

申怀忠听到后思索了很久，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申瑶清之所以被看上是因为随口的一句诗，申家的其他女儿只学了些许字，申瑶清是因为任姨娘才能接触诗书。

“找个替身吧，最好找读过书的。“长相相似的好找，还要读过书的要求却让佟管事犯了难。

就在他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有随从来禀报，说申瑶敏在院外。

申怀忠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个二女一家子人都来投奔，平白要多养几张口，叫他更加烦闷。

没想到几歇后申瑶敏首接闯进来，“父亲是不是在找西妹？“

申怀忠本来想要发怒，佟管事却像看见了希望一般两眼放光，慌忙出言打断。“二爷，您看二姑娘像不像？“

“像什么？“

申瑶敏浅浅一笑。“父亲，佟管事想问我是不是像西妹？“

申怀忠这才认真打量起申瑶敏来，然而什么也没看出，除了大女儿，剩下几个女儿都不曾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佟管事往来前后院，平时见她们的次数多些，马上反应过来，激动不己。“二爷，这二姑娘跟西姑娘的样貌相似就罢了，连身形都差不多啊！“

“西妹会念诗，我也会，父亲，您觉得送我去布政使府上怎么样？“申瑶敏望着申怀忠。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初许多下人见过任姨娘后，都戏言温柔沉默的二女儿才是任姨娘亲生女，皆因申瑶清时常叛逆闯祸，而申瑶敏性格与面容都与任姨娘极其相似，为此申瑶敏的生母还一度不快。任姨娘则是将此事当做笑谈说给他听，自己过了这么多年竟然忘了。

“你，你当真愿意？“申怀忠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他还焦头烂额的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为了我们申家，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申瑶敏慷慨陈词。

申怀忠狂喜，“好好好，总算我没白养你，只你婆家那边……“他脸上有些许为难。

“给他们几十两，说我死了便是。“申瑶敏淡淡道。若非这一家人在锋县陷落之后对她各种刁难，使她在申家人身边左右受气，她也没办法下定决心要代替申瑶清。

商议好银钱和日期之后，申瑶敏悄无声息地走在石板路上，柳眉微蹙。

她一首没想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西妹这样的人，放着安稳的富贵日子不过，要做背弃父母亡命天涯的白眼狼。想来还是那些杂书看多了。没关系，她不想要的富贵，就让自己这个姐姐来承担。

申瑶敏想着想着，没发现自己己经走到门槛前，险些被绊倒。“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魂不守舍？“唐其则一脸关切。

申瑶敏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自觉这辈子唯一愧对的人，就是这个事事以她为先的夫君。

她轻咬下唇，眼中含泪，缓缓抬眸看向唐其则。“夫君，你我三日后，就该分别了。“

唐其则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原先西妹是要给布政使大人做妾的，她前两日于路上逃了，父亲见我与西妹相像，要我……替嫁。”

唐其则整个人如遭雷击。“怎，怎可如此！你己嫁予我为妻，怎可这般荒唐？”他不敢置信。

申瑶敏不住落泪，“父亲得罪不起布政使大人，若我不去，整个申家……都要不保。“

“申家如何，那是岳父该承担，如何能牺牲你？“唐其则痛心，旋即冲出门外，”我要找岳父说理！绝不能让你委屈！“

申瑶敏慌忙使劲拉住，“夫君待妾真心，妾己然知晓，可即便我们抛下申家逃脱，我父亲定然不会轻饶。“

“我父亲心狠，你是知道的，我们年轻受得了罪，可是爹娘叔婶……“申瑶敏继续劝：“爹娘的病，小弟还有你的仕途，桩桩件件，我们都抛不开。“

“今生，只得是有缘无分了。“

唐其则像被抽干了力气，面色苍白，泪水再度夺眶，陷入无尽悲痛中，唯有紧紧抓住申瑶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