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道义之外

夜间的风凉快，这一路上也开始有了陌生的行人，大多数是三三两两结做一行，大多数面上有风尘之色，仍旧比起安州的那群流民精神状态要好上不少。

申瑶清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车队被很多人打量着——主要是没一个成年男人，让很多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崔虎也察觉到队伍中的异样，询问过要不要往她这边安插一些人手，被申瑶清拒绝。

天灾人祸下，人的恶会被放大，女子没有成年男子镇守固然很危险，但有时候，负责镇守的成年男人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险，再说那些家丁过来没准儿还会拖后腿，不一定是谁保护谁。

“姑娘，在下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今夜没有落脚之处，可否借马车一用？”书生头戴破旧方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衣服极其不合身。

逃荒路上有首白的恶意，也有悲切的请求，申瑶清都可以拒之门外，但读书人的问题却是不好解决。

书生面色白净，透过被风吹起贴身的长袍可以看出身躯比较壮实，走路却是外八字，平白增添了一些轻浮气。

崔虎知道申瑶清的车被人拦下，过来解围，“这位公子，你要是想坐车，我们就有，你求这位姑娘不太好，到我们车上去吧！“

他拉起书生就要走。“老伯，我不愿麻烦你们，这位姑娘看着心善，我将就一晚就行。“书生用力把衣袖从崔虎手里扯出。

说话看似温和有礼，但逻辑颠三倒西，行为也不想是个读书人，申瑶清心中有疑，“我曾经看过一首诗，却只记得一句‘城上高楼接大荒’，剩下的不知公子能否帮我回忆一遍？”书生下意识后退半步，草鞋在地上踏出声响，久久不说话。

“怎么柳河东的诗，公子没听过吗？”申瑶清提高了声音。

“当，当然是听过的，只是我素来愚笨，不好在姑娘面前献丑。”书生喉结滚动，目光游移不定。

申瑶清又道:“公子紧张什么？本朝科举又不怎么注重诗文，你也可以在我面前做几句文章，叫我长长见识。”

“不，不了。”书生把手摸向腰间。

申瑶清现在确定这个人就是冒充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泼皮盗窃了别人的身份，以为凭借几句文绉绉的用语就能够欺骗所有人。

“公子既然都说不出几句话来，依我看这能力还是别去科考了，白费力气。“申瑶清的话为书生吸引了周围人奚落的目光。

“姑娘，小心！“春回的惊呼还没完，书生就被申瑶清踹翻在地。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面色狰狞，“不就是认得些字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你们这些人，都该死！“说完又是一个猛扑，再度被申瑶清踹翻，这次彻底起不来。

要不是场合不对，崔虎都想给申瑶清喝彩。申瑶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因为自己不如人，就要去伤害别人，蠢就算了，还坏，该死的是你。”

她捡起书生掉落在地上的短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刹那间，围观的路人全部懵了，都没想到看起来瘦得像根柴火的女孩杀人居然这么利索，就连崔虎都有些震撼。

申瑶清拔出短刀细细擦拭，对着西散走开点人群说：“各位，我一路从安州逃过来，路上见过的恶人不知凡凡，难免染了些匪气，各位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下车的崔行释刚好看见这一幕，伪书生倒在地上的场景好像能够印刻在他脑海中一般，除了在齐州城外遭遇匪寇，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样的杀人现场，顿时就有些头昏，但见申瑶清脸色如常，他又挺起胸膛，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

今夜有了书生的事件，申瑶清明显感觉到打她车队主意的人少了，在这种时候，能够制服人心的除了道义，只有暴力。

第二天，队伍继续按照地图所指路线往前走，走到中午，队伍停下，申瑶清起初还以为是人们都像她一样中午就会停下来休息，可下车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前方的地势险峻，人们不得不停下来商议办法。

申瑶清一路摸到队伍前方，从路人的语言大概可以推测出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处山谷的高地，从这上方可以很明显看到谷底有一方泉水，对于饱受旱灾折磨的人们来讲，这里没有村民守着，现在就是不可多得的取水机会。

可是从高处到谷底的山路极其陡峭，不，己经不能称之为山路，就是一大片的山壁，申瑶清看一眼就觉得有些晕，她联想到出宏盛关那次，不想参与进去。

谷底环境十分潮湿，老远就能看到有一大片青苔，与她画中的环境不相上下，越来越多的人们想要尝试着进去。

卢小雨也扒开人群走了上来，脚步踢到碎石滚到谷底，一向不着调的她神情严肃，“这个地方有问题！”

“热了这么久，这谷底就跟才晒到太阳一样，什么苔藓都有，况且这么好的水源，附近居然没有村子，这不合理。”她一本正经地分析。

人群中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这位妹子说得有道理，大家不要下去，有危险！”

话落一阵质疑声扑来，“凭什么让大家都听一个女娃的？”

“这女的说啥就是啥？”

“让我们不要下去，谁知道你们不是故意骗人好吃独食？”

“这谷底那么深？没晒到也挺正常！”

刚才拍卢小雨的汉子继续说：“我是猎户，从小就在山里长大，我就说妹子说的是对的，你们不懂！”

被猎户的话一激，人群中的质疑声顿时更大，“谁还不是山里出来的人啊，就你明白是吧？“”我们以前也有这样的地儿，后来晒干了，过个十几年水又蓄起来，也是周围没人住，这个咋就不合理了？”

一声声的质问，卢小雨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有的人甚至上手推搡，申瑶清拉住卢小雨走出人群。